翦水秋瞳中流洩慌亂,她咬緊了唇,光是從精緻的眉目,就看得出她的不安。贈荷的這些日子來,不曾遇過這種事,富豪們雖然對她感興趣,卻還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膽。幾乎要忘記,縱使經過再久,人間強者凌弱、欺辱女子的惡行仍難以遏止。
在危急的一刻理,她看向他。那是千年前的舊習,她總向他尋求幫助,至今不改。
魏福踏上前幾步,毫不憐惜的抓來,只想拽了她就回去覆命。
風行健黑眸一凜,連濃眉都未曾挑動,殺氣輻射而出,馬隊眾人的目光一致,氣氛更形緊繃。何毅迅速抽刀,刀光如流星破空,鋒利的刀刃劃破空氣,那聲音,類似絲綢被撕開的聲音。
接著,只聽得一聲慘叫,沒人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魏福伸出的那雙掌,轉眼已經應聲落地,鮮血狂湧,四處飛濺。
眼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眾人屏息,別說議論,連說話的勇氣也杳然無蹤一雙雙眼睛裡,都流露出對風家的膽怯。
「我說了,太霸道,是要惹災禍的。」蒼老的聲音響起,在一片寂靜中顯得詭異,話裡的含意,彷彿早就預料了這幕血光之災。
溫熱的血濺在年輕女子的肌膚上,也染紅了她的衣裳。她劇烈的顫抖,明顯的受到驚嚇,溫潤的唇兒輕抖,甚至無力抬手拭去頰上的血跡。
何毅冷笑著,將刀上的血抹在魏福的衣襟上。「知道是風爺想要的東西,你還想碰?未免太大膽了吧?」刀鋒緩慢挪到頸間,威脅的輕磨著,挑選合適的下刀處。
魏福握著斷掌,冷汗狂湧,劇痛讓他抖得無法成言,張了嘴只能喘息,知道若再多說個半句話,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請留給魏某幾分薄面,饒他一命。」魏江全身緊繃,連聲音也變得不自然,含笑的友善面具,頭」次出現裂縫。
「你的這個奴才該感謝出手的是我,而不是風爺,否則,恐怕就不只是斷他一雙腕子了。」何毅來回磨著刀,笑容森冷。「如果是風爺出刀,你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等到察覺時,頸子跟腦袋老早已經分家。」
魏江的笑臉僵硬,勉強維持鎮定。這算殺雞做猴嗎?雖然先前就知道風家馬隊噬血成性,但是他可是僱主,這些人竟連半點顏面也不留,當眾傷了他的僕人。
「他只是想為風爺代勞。」他咬緊牙根,徐徐說道。
「我要的東西,不需別人動手。」風行健總算開口,口氣冷然,掃了魏福一眼,而後策馬上前。
他來到她面前,傾下身來,審視她許久,那目光像是要將她看穿。半晌之後,他才伸出手,以帶著刀繭的指掌,擦去她頰上濺著的血跡。
多年來,頭一次觸及她的肌膚。魏福的冒犯,反倒讓他打破往例,不再只是取了荷花就轉身離去。
初次見到她時,只覺得胸口撩動。那一眉一目,該是他記得的,偏偏卻又想不起來。記憶堆疊,窮盡今生也想不起。莫豐,關於她的點滴,埋藏在神魂的更深處?
風行健一年到此處一次,把玩由她手中遞來的一朵荷花。記憶逐步鮮明瞭些,總有一天,他該是會想起來的。而今年到來,不僅是要見她,更是要了結心上一樁牽掛。
今年該是最後一次來到此地,偏偏就在這次,跟她有了牽扯。
這是上蒼注定,還是她苦苦等待,好不容易求來的契機?
天地間有無言的鬼神,從久遠前,輾轉看到了如今。那一下輕觸讓她等待得那麼久,也讓鬼神們發出喟歎。
難以分辨,這是一個開端,還是一個了結。
她全身顫動,不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欣喜。等待了這麼久,他終於伸手觸碰了她,終結她的無能為力。當他的手撫上她,在她四周凍結的時間才又開始流動。總算,她走入了他的今生。
他的指掌落在她頰上,沒有移開,察覺她的顫抖。
這女人肌膚冰涼,如染了寒意的荷,粉嫩的肌理像極了菲薄的花瓣,有淡淡的幽香,粉白中還透著紅潤的顏色,肌膚骨肉血,都染上荷花的香氣。觸摸她的那瞬間,不信鬼神的他,此刻也不禁懷疑那傳言的其實性。莫非,這絕美的女子真的是荷花精的化身?
「你不會說話?」風行健問。
溫潤的唇輕放,半晌後才吐出輕柔的聲音。「會。」簡單一個字,也說得萬分艱難。許久不曾言語,幾乎就要忘記,諾言該是如何使用的。
「名字呢?」
她裡定他,緩緩開口[芙葉。」將名字說得仔細些,是否能夠喚醒他的記憶?
他沒有反應,望著她的黑眸仍舊冰冷無波。她的音容與姓名,未能勾起他塵封已久的記憶。
那冰冷的神情,她曾在夢裡依稀見過。千年過去,雲夢大澤濕潤的土地一寸寸的乾涸,昔日的滄海成了桑田。她信守誓言,執意前來尋找,而他,卻已經忘了她。
「你不記得了,是嗎?」她歎息著,握住他的指掌,閉上雙眸細細感受,緩慢的輕磨著,尋求著記憶裡的溫度。無人知道,她渴望再度碰觸他,渴望得心痛。
帶著哀傷的詢問,讓他皺起澹眉。除卻難解的熟悉感不提,臨湘城內外不該有人認得他,而她的一言一行,卻在在表示對他十分熟稔,這代表她知悉他真正的身份?
「我該記得嗎?」風行健反問,更加逼近她的瞼兒,散落的黑髮覆蓋了她,與她的發摻融,一時之間竟分不清彼此。
她緩慢睜開雙眸,靜默無語。
何毅走上前來,也察覺出情況有些異常。他沒有收刀,眼神戒慎。「風爺,這女人似乎知道些什麼。」他橫目掃了一眼魏江,再望向眼前的女子。「風爺,若要顧全大局的話。。」話語戛然而止,卻透出殺意。
風行健濃眉緊皺,知曉何毅的弦外之音。為了大局著想,是該寧錯毅不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