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褪下衣衫,黝黑的肌理強健有力,上頭有無數的傷,像極了一頭野生的猛獸。褪下衣服後,連年代也模糊,他更像是她記憶中那個男人。
不只是像,分明就是他。她的戎劍,她傾盡神魂愛戀的男人。
英葉無處可逃,在床沿瑟縮著,被拖入他的懷中,顫抖著承受他無盡的癲狂,他引起的火焰包圍她、燒灼她。
她仰起透著紅暈的嬌靨,露出雪白的頸,如絲如緞的黑髮散了一地。燭火盈盈,照拂著兩人,她聞見酒與荷花的香氣。
她輾轉輕吟,如被擒住的無助鳥兒。他是獵人,而她是他的獵物。
激烈的、煩惑的、軟弱的、疲倦的歡愉。她軟弱無力,在被褥間扭動著嬌軀,不知是在掙扎,或是迎向他的狂熱。
一點一滴的,她的血液也被他染得燙熱,久遠前的情慾,慢慢的流淌在她的血脈中,歡愉從陌生,徐緩的變為熟悉。他雖霸道,卻總不會傷了她月兒悄悄隱沒進雲中。夜,更深了。
第九章
驚擾她平和夢境的,是火光,還是人們的驚叫聲?
一醒來,被褥已冷,風行健不見蹤影,而窗欞之外火光築然。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這問宅邸裡肯定是有事發生了!
驚叫聲四起,有好幾聲叫聲在最高亢處,被硬生生截斷,而後陡然變得寂靜,連喘息聲也不可聽聞。她全身一震,想起了最不願意想起的一幕。
依稀記得,在雲夢大澤的邊緣,那場最後的戰役時,她緊貼在他的胸膛上,也曾聽過這樣的聲音。
是亂賊闖入了嗎?
芙葉走下床鋪,只穿著單薄的衣衫就奔人庭院中。院中無燈,連原有的燈籠也全被砍滅,她盲目的走著,直覺的知道,該往哀號聲最密集的那處尋找他的身影。
哪處有最濃稠的血腥氣息,他就該在那一處吧?
她奔走到大廳上,那兒已是一片狼藉,在華貴的器皿間,濺了大量的血,好多人躺在血泊中,而更多人瑟縮在牆角,身上儘是刀傷。仔細一看,那些人全是先前縱酒享樂的高官,才一日不到的時間,轉眼就已倫為階下囚。
站在大廳中央的,是一群黑衣的男人,眼睛全是嗜血的冰冷,手中持著刀,虎視胱胱的看著群聚在牆角的高官們。這些亂賊闖入魏府時,竟寂靜得沒半點聲響,如夜裡陡然來襲的狼群,任何人都無從警戒。
風家馬隊全無蹤影,妄想反抗的人,都被殺盡了。達官貴人們,全被驅趕到大廳上,只穿著單薄的衣衫,盡數都是被從枕席間強拉出來的。此刻,有人求饒、有人哀號、有人咒罵。而黑衣人們沉默以對,只拿那雙眼睛,靜默的盯著。
殺意凝聚,燭火映過鋒利的刀刃邊緣。驀地一閃,讓人心驚膽戰。
門前,出現了一個纖弱的人影,與大廳上的殘酷景況形成強烈對比。
一瞬間整室都沉默,眾人都回頭,目光凝聚在芙葉身上。那張絕美的容貌上,沒有半點驚慌,仍舊平靜如昔。她對滿室的種種都視而不見,略略搜尋後,就只看定一個男人。
那男人一身黑衣,面容上蒙著黑布,只看得見一雙凌厲的黑眸。他的發上,有著一條石青色的帶子。那帶子綁成簡單的結,是她親手綰上的。
芙葉無所畏懼,筆直的走向他,一身素白的她,梁足走人滿地血腥,不知是誰的血濺在裙上,點點如細碎的浮花。她望著那雙無底的黑眸,無視眾人的錯愕,以及滿室的血腥。
即使天地都覆滅,她也能認出,那該是他的眉目。
她踏過遍地血海,筆直的走來,纖弱的身子輕顫著,那雙清澈的眼裡卻見不到半分畏懼。早在心中起誓,就算包圍他的是激烈的怒火、灼燙的恨意,她也要來尋他那男人靜默的瞅著她,而後扯下蒙面的黑布。
當蒙面的黑巾扯下時,大廳上傳來一陣不敢置信的喘息。倒臥在地上,等著被宰割的人們瞪大眼睛,錯愕的望著那人。這個男人,本該是他們的救星。
「風行健!」始終沉默不語的魏江,率先吼出那個名。他咬牙切齒,額上青筋綻露,俊美的眉目如今因憤怒而猙獰,醜惡得有如修羅惡鬼。
在風行健扯下布巾的瞬間,他腦中豁然開朗,這才明瞭自己是踏入了一個陷阱之中。
原來,這才是風家馬隊的真正身份,他想要避開災禍,親自聘了風家馬隊入府,哪裡知道,這竟是引狼入室。風家馬隊就是官府始終緝拿不到的神秘的盜匪,他親自將最想取他首級的人,領進了府內。
風行健低頭荃著緩緩走來的芙葉,嗜血的殘忍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那光彩消逝得太快,幾乎就要讓人以為,那抹情緒的波動只是幻影,而非真的存在。
「你來做什麼?」他的聲音冰冷,沒有任何情感的溫度。
「你去何處,我就跟你到何處,不論水火、不論生死,我都會跟隨著你。」她淒楚的一笑,不在乎他全身散發的殺意,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腰,貼上他的胸口。
他黑衣上的血,染了她一身,一朵」朵,都是璀璨的血花。
早就從他恨極的目光口吻中猜出,他先前所說的,關於被殘酷的殺滅的種種,不是別人的故事,而是他的切身經歷。只是,她料想不到,他會如此迫不及待,選擇在今晚就執行復仇。
「風行健,是你!」先前那個身穿雲雁官服的男人,顫抖的低語,絕望的知道,連最後一線生機都被斷絕了。
所謂的盜匪,早被請入了府內,還諷刺的被他們奉為座上嘉賓。
風行健打算關起門來,進行一場血腥的屠殺,所有人求助無門,只能任憑宰割。等到天明後門戶一開,外人才會發現,魏府內的人早已全部死絕,譽滿天下的風家馬隊,將逃逸無蹤,背負著減門之罪,從此成為亡命天涯的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