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吵她好眠了,就讓她睡吧。」輕拍了拍石黑公敬的肩膀,石黑疆介放輕腳步,有些悵然地旋身離去,其實,他也很希望今天能夠見到她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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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含文沒有在房間沉睡,回房後就杵坐在牆邊,任深幽的暗色覆蓋整個人,隔著扇紙門,只覺得皎潔的月光似乎在唉著她……
輕悄悄地,她拉開紙門,沒有費事尋室外鞋穿,光著腳丫子,她遊魂似的尋到寂然無聲的桃花樹下,靜靜地將身子倚靠著樹身而坐。
天,細細紛紛地灑著淚水,為大地萬物綻放的生命,彷彿也為了她悲淒無奈的千般萬種紛亂的情緒。
奇怪,明明就是烏雲蔽天,方才怎麼會以為是明月皎潔呢?
沒有著外衣,她只有一件薄軟不足暖身的浴衣,有點冷,但身體很累、心情很倦,整個人已沉甸甸地失了動力,這徹骨透心的沁涼寒意,就不足掛齒了。
坐了一夜,她也淋了一夜的雨,雨絲不大,始終是這麼綿綿淺淺的擾人心憂,更揪得人心苦難抑。
直到天際初露白光,蔡含文才緩幽幽地晃回房,連濕透的發也沒心思去拭乾,就著濕濡的衣裳,她躺在乾爽舒適的被窩裡,睜著乾澀的眼,盯著外頭的院子,依舊是失了睡意。
至此,她不得不對自己的心承認,果真是自作多情。
第十章
手裡拎著提籃,低垂著臉,蔡含文沒有望向一旁,明擺著是在等她的石黑疆介。
一大早,像是磁鐵的同一極似的,她避著他,他在東,她一定在西邊瞎攪和,等他尋到西邊,她又已溜向東邊無事忙。
還以為好歹也可以避上個一天,唉!一定是涼子洩的她的行蹤。
「小文……」
「幹麼?」
「我……有事找你。」
廢話,如果不是有事,他大概也懶得再多跟她吭半句話吧!
「待會兒好不好?」蔡含文仍舊是不肯瞧向他,「涼子要我去撿幾顆雞蛋,午餐要用的。」她一副事情相當急迫的樣子。
「我想,那些雞蛋慢點去撿,它們也不會那麼快就孵出小雞來。」
「這些雞蛋是午餐的菜……」
「不缺這樣菜。」望著她有意無意閃身避開他伸過去的手,氣息微窒,半晌,石黑疆介垂下驀然無力的手,「你這幾天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沒有呀。」
「昨天晚上,你很早就睡了。」
「我只是白天玩得太累了,所以才那麼早睡。」暗抽了口氣,她勇敢地抬起眼,「你有什麼事,說吧!」
她的憔悴讓他胸口一緊,凝望著她,他更湊近她,視線移不開她的臉。
等了一會兒,蔡含文道:「沒事?那我走嘍。」
「等等。」
「有話請快點說好不好?」她不想表現得這麼無禮,畢竟他仍是發她薪水的老闆,可是他知不知道,就這麼靜靜地瞅著她,她的心竟然也會痛,而且很痛耶!他這個沒良心的混蛋!
「待會兒,我想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極勉強地牽動唇片,石黑疆介淡然一笑,「他叫遲平涼,是我的大學同學,人很不錯……」
完完全全聽不進他在講些什麼,親耳聽到他說出介紹朋友這幾個字,那份震撼,恍若晴天霹靂似的,硬生生將她的心給劈成片片。她的傷心不揪出來,悶在胸口,只是隱隱抽著痛楚,可是,這麼明刀明槍的向著她來,他這舉動究竟代表什麼?
促銷?她才二十二歲,就算注定要嫁人當黃臉婆,也不急在這時候,況且她的終身幸福關他屁事呀!
「先是你弟弟,現在又是你的朋友,夠了,這種無聊的遊戲你玩夠了沒?」恨,她真的恨起他來了。
「什麼遊戲?」愉悅盡斂,望著她驀然慘白的臉孔,石黑疆介疑惑著。
緊抿著唇,蔡含文不肯再看他,忿忿地自他身邊掠過。
石黑疆介攫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走,「你還沒跟我說清楚什麼遊戲?」忽然,他有一種捉到了某件事源頭的感覺。
今天的小精靈神態怪異,若真要追究,從昨天晚上應該就有問題了,再猛思及前幾天,那時,她不也是貿貿然地跳到他身前,氣急敗壞地嚷著說她要回台灣了嗎?而這其中,出了什麼他所沒察覺到的事情呢?
「我不想跟你說話。」
「不准。」擰起眉,他更確定自己的揣測,「說,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不要說,為什麼你叫我說我就一定要說,你又不是我的誰,離我遠一點,求求你,算我求求你,離我遠遠的好嗎?」
「小文,你冷靜一點。」
怒火忽地被挑起,教她怎能冷靜?卯上了勁,卻怎麼也摔不開他箝制住自己的手,蔡含文更惱了,使命地掙扎,抗拒著他不由分說的每一項掌控。
「小文!」
「放開我,不要碰我,放開我……」
先前,石黑公敬是以暴制暴,她凶,他比她更凶,可是石黑疆介相當沉得住氣,心疼她幾近歇斯底里的吼叫,及擔心她三不五時的拳打腳踢會誤傷了自己,他屏著氣,相當高明的見招拆招,而這著實不容易,幾分鐘下來,他已然是滿身汗水淋漓。
捉得重些,怕傷到她,捉得輕些,又會教像尾小泥鰍般的她給溜掉,小心翼翼地,他身手矯健地處處牽制著她的每一個抗拒。
終於,蔡含文倦了、累了,也癱軟了身子,輕喟一聲,石黑疆介心疼不捨地將她拉進懷中,大手輕輕拍撫著她的肩背。
心在哭泣,冷著臉,眼眶卻是熱燙的,偎向他依然透著溫暖的胸懷,她閉上眼,當氣息緩緩歸於平靜地暢順時,隨著一聲歎息,她輕輕推開他所提供的護衛,「不要在給了我溫柔後,又給我一記重重的傷害。」她不願抬頭望向他,怕讓他看到自己歪種的掉著眼淚,「你知道嗎?這比一開始就拒絕更傷人。」
「我沒有。」小精靈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懂。
「真的沒有嗎?」她又歎了聲,「不過無所謂了,不管你是有意或是無意,都已經是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