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作……」
「嗯?」
「唉,你沒走?」
「睡吧。」握著她的手,細細的吻輕落在掌心,「我會在這裡陪著你。」
「唔。」她聽話地閉上眼。
半晌,寂靜的安寧籠罩四周。
忽地低喟一聲,秦紜妹沒睜開眼,卻似言似喃地輕哼一句。
「謝謝你。」
唇畔綻出一朵苦笑,何悠作沒作聲,只是俯下身,在她唇上吻了下。
相戀多年,無論是激情繞心或是溫言柔語,再怎麼晚,他也很少在紜妹的住處過夜,並非在乎他人的閒言閒語,而是怕自己不定時的工作傳喚聲會擾醒了她的好眠,寧願費時在來來往往的交通上,也不願她三番兩次被吵醒。
可今晚,他走不開身。
就算是紜妹尚有神智的開口叫他走,囑他回去休息,就算是明天還得起個大早忙開會、忙看趁,就算天就要塌下來了,他也走不開呀。叫他怎麼放得開心讓她一人孤單單地面對傷感呢?
即使,她渾然不知他的擔憂而沉沉睡著。
跟隊長打了聲招呼,何悠作將暈倒在懷裡的她帶回家,輕手輕腳地替她換上舒服的睡衣,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她的臉色依舊慘白,眼瞼緊合的陷入不安的睡眠中。而他的身子貼緊她的身,弓手撐著臉,眼不眨地看著她的睡容。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紜妹的面容竟已現出了憔悴的神色了。
眉心攏著愈來愈深的憂忡與輕惱,何悠作挪動身子,緊緊、緊緊地摟著因為極度疲憊,也因為驚駭過劇而時有抽搐的心愛女人,不由自主地打胸口長歎出一聲又一聲無奈的心疼。
從今而後,他擔心的事情終於開始浮現了。
他該怎麼做才好?該怎麼勸服紜妹放棄這個才剛實現卻壓力重重的願望?
第三章
「今天過得還順利吧?」見秦紜妹神情略顯呆滯的只顧著撥弄碗中的飯粒,像在數著數兒,卻很少將食物送進日裡,他皺起眉。
最近,她瘦得挺快的,太快了。
「嗯。」在他若有所思地注視下,她強打起精神,「還不錯呀,雖然有兩起火災,可是幸好不大,都在我們的控制中。」
「是嗎?」
「我很好。」她知道悠作在擔心她,可是,她沒事呀,不是嗎?
最起碼,她至今仍未曾受到丁點傷害。如果撇開偶爾會目睹有人傷亡的震撼不算,她的確很好呀。
只要腦海中的思維不那麼常去思想、去回憶,她幾乎可以說是無病無痛的。
「今天的菜你不喜歡?」
「不會呀。」她隨意夾起一筷子食物,沒有細瞧,就將它放進口中咀嚼,下意識地擰著眉心,卻沒多加感受口中食物的味道。
「那是咖哩雞!」
「什麼?」抬眼,她疑惑地望著他。
「那是咖哩雞。」擱下筷子,他耐心地再說一次,「你向來不怎麼喜歡吃咖哩雞。」而且,她夾的是他碗裡的咖哩雞。
「啊!」嘖嘖舌,她這才感受到充塞在嘴裡的味道。難怪老覺得怪怪的,原來是因為不對味。
何悠作已經自動自發地抽了張面紙遞給她。
「你什麼時候開始會在吃飯時分神了?」他在時,她已是如此,當他不在她身邊時……他不敢讓自己去想像。
「又不是常會有的情形。」將嘴裡嚼碎的食物吐到紙上,不敢望向他,她避重就輕的說。
「可是,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
「噢。」這是實話,她無言以對。
「紜妹,何苦呢?」
「我……我還想再給自己一段時間。」悠作的用意她懂,但,她不死心,真的是不甘心哪,多年的努力呀,她不相信自己無法克服那一幕幕椎心駭魂的生離死別。
不是看得多就會麻木了嗎?不是一忙碌就會專注而不去注意太多別的事情嗎?不是只要習慣後,一切就會司空見慣了嗎?她可以的,因為現在才初接觸,所以還沒完全適應,但,以後只要不讓自己多心、多想、多瞧、多念,她可以的,她一定要堅持下去。
「為什麼那麼執拗呢?你明明就不適應這項工作。」不只是消防隊員,基本上,只要是類似這種生離死別的工作,她都該死的不適合。
曾經,她不過是到老人院去當了一天的義工,一天,才一天而已,可當他晚上見到她時,那雙哭紅、哭腫的眼就讓他心痛了整晚。
「我才工作不到半年。」
「可是這半年來,你變了多少,你自己清楚嗎?」不到半年?她愈是跟自己抗爭,他的心愈是不捨、不忍,也愈是氣惱。
「有嗎?」下意識地望向自己的手臂……唉,她好像真是又瘦了一點。
「看到了嗎?」他也瞧見她的眼光落向,「人家減肥是一公斤一、兩萬元,你減肥還有薪水可以拿呢!」不想這麼尖酸刻薄的,可是,她的水泥腦子任他怎麼敲都敲不醒。他真的是惱了。
「這……這只是過渡期罷了。」
「睜眼說瞎話。」
「真的,我還算能適應這份工作。」
「還算能適應?」
「對……對呀,只要……只要再給我一段時間。」
「為什麼這麼強求自己呢?」
「不,我可以的,我可以撐得過去的。」緊握著手中的筷子,她望著他,眼中有著哀求,「不算強求,不能說是強求,盼了那麼久,如果現在就放棄,那我……」微咬唇,她說不下去。
放棄了這條路,未來,她該怎麼走?
何悠作太過瞭解她沒說出口的掙扎,他全都明白。
「你可以嫁給我呀!」
「我……我會嫁給你的。」
「什麼時候?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還是,等我躺進了棺材,你再以死相伴?」
她心一驚,「你為什麼詛咒自己?」連只是隨口地提一提,她都不能接受悠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念頭。
明知道命運是掌控在各人手上,明知道那卜卦師並不是神,並不能事事料中,明知道悠作對她的寵愛已夠讓任何人讚佩,但……她就是不敢賭,不願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