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來的?」話一脫口,他幾乎立即知曉了答案,可是……去他媽的,這天才女人不會是妄想要他擠公車回台北吧?
不是他看不起公車族,可是他向來極厭惡浪費時間在走走停停的公車上。
幾百年不曾搭過公車,他甚至差一點都忘了世上還有公車這玩意兒!
果不其然--
「搭公車呀。」要不,她還能怎麼來?一大早慢跑過來?想到今天早上被迫失去的睡眠時間及珍貴的鈔票,她的心就陣陣抽痛。真是得不償失呀!若知道飯碗是怎麼也捧不住了,又何必這麼凌虐自己可憐的自尊與小而薄、輕而巧的荷包呢!
這機場來回的車票錢,她還可以撐個好幾餐耶!
重哼一聲,他連磨牙也懶了,騰出一手,他不由分說的攫緊她的手臂往另一頭走,「你又要去哪裡?」他的步伐太大了,李竟窗還得半走半跑才能勉強跟上。
「坐車。」
「車子就在這……」
「我們搭計程車!」
噗滋滾熱的火氣伴隨著他鏗鏘有力的話漾在耳畔,震麻了耳膜,也敲醒了她的記性。
輕呼一聲,她邊踉蹌著邊拿白眼斜睨他,「我們不能搭計程車!」他瘋了不成?她才不搭計程車呢!
雄偉的大山應聲停住,連帶地,李竟窗略顯踉蹌的走勢也給硬生生的擋住了,她幾乎是整個前身給嵌進了他崩得硬挺的後背。
「你說什麼?」
「很痛耶,你幹麼忽然停了下來,一點警訊都沒……」瞿北皇耐性告罄,完全失去了聽她喊冤的耐性,凶神惡煞的眼中射發出強勁的核彈氣息。
「請你說說看,為什麼我們不能搭計程車?」如果她再說出什麼荒天下之大謬的瘋話來,不管殺人會被判什麼刑,他也絕對要宰--了--她!
走這一趟,他心裡已經夠郁卒了,再加上竟然碰上了這種會將人活生生氣到死的女人,郁卒感更攀升三級不止。
可李竟窗被他這麼一吼一瞪,霎時失去了以往的機智。真下流,這個人的眼睛不但在罵三字經,而且也在將她砍成片片。她很篤定這一點。
「說呀,我還在等你的高論!」惡狠狠的濃眉一挑,他完全不因暴戾的心思外洩而浮起任何的愧疚。
「因為……」要她怎麼說嘛。
因為還沒領到薪水,所以她的荷包已經扁到快變隱形的了。
這是事實,可偏這事實丟臉至極,要她怎麼理直氣壯的將高論吼出來呢?
「因為?」他卻全然不放過的加勁催促著,「說呀,既然你斷然拒絕搭計程車,起碼也給我一個理由呀!」
「你真的要聽?」她還有些猶豫。
他的臉更臭,戾光閃閃的直射著她的小心、小膽。
「要我舉手發誓?」
「唔,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樣會比較安我的……」瞧見他倏地殺氣四溢,她機警的閉上嘴,吞著口水,一抹哀傷自憐不知不覺地浮上了她為難的半掩眸中,「因為,我身上的錢不夠我們坐計程車回去。」她小聲說道。
既然心存著絕對會有人溫馨接送,想來,他身上應該不會已經預換好一疊新台幣才是。自小所受的良好教養讓她沒臉開口叫他到廳側的櫃檯用身上的美金換些新台幣花用,只好冀望著自己身上殘餘的這幾百塊錢可堪應付到台北的計程車費了。
「你什麼?」瞿北皇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聽力有了問題。
嘖,他的耳朵是真背呢,還是故意裝聽不懂?「我說呀,我身上的錢不夠我們坐計程車回台北。」她的聲音上揚了一度。
雖然尚不清楚坐計程車回台北需要花多少錢,但絕絕對對比兩個人的公路局票價還高。耗盡所有,只為了心存善念的將他也一併運回台北,這種善事她做不來。因為荷包裡的錢真的是不多了,而她屋子裡的泡麵也所剩無幾,不省點零用錢,往後的日子她就淒慘落魄了。
「你身上沒錢?」氣到極點,他反倒一臉平靜。
這天才女人真行!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人能將他氣成這樣。
「呃,不能說沒錢,」她只是沒錢,又不是沒腦子,怎會嗅不出風雨前的寧靜呢?「只是,如果坐計程車、付了車費後,我就沒錢吃飯了。」他看起來想聽實話,既然如此,就說給他實話聽。
計程車費不能刷卡,而若真坐了,形同存心白坐霸王車,這位看來頗有富貴相的大爺或許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她完全清楚。
她還不想品償被人逮進警察局的滋味!
第三章
機場大門的人潮又熱鬧了起來,幾乎每個經過他們這兩個恍如柱子般的軀殼旁的人都會留下好奇的一瞥。
但一向不愛搭理他人注視的瞿北皇神情凝肅,逕自用凶眸凌瞪著她。
誠惶誠恐的李竟窗也沒心思去在意無數雙看來看去的眼神,因為她完全被一團炙熱駭人的火焰給包圍、攻擊了。
這人未使用暴力,整個人就已經散出濃濃的戰鬥氣息了。
「你,真是巨陸集團的人?」陰陰柔柔的持平嗓音跟他的人一點都不配。
還懷疑?他不是問了好幾次了?
小吸了口氣,她只敢點點頭,泛起危機意識的眼角偷偷摸摸地留意著四周;看他的臉色不對勁,青青白白的變得迅速非凡、明明是氣死了,偏還在那死撐著,只有一雙夠份量的大手挺嚇人的將拳頭鬆鬆闔闔地洩露了情緒……忽地,她擔心過了頭,反倒幸災樂禍了起來。
不知道這位大爺會不會因為氣極,待會兒竟爆破血管,以致暈倒在機場門口丟人現眼?嘖,這輩子還不曾親眼見過任何人因為生氣就暈了過去,尤其是像他長得那麼倔傲不羈的強悍男人。
但,好奇歸好奇,若真發生這種事,她一定要裝作不認識他,而且要極其優雅地轉身,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李竟窗暗忖。想到不無這可能,不自覺地,她不動聲色地挪了挪,以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