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覺得這情景有夠荒謬的。
「房間?」
「噢,拜託,別又來了,他今天的耐心已經是超乎尋常了,她還鍥而不捨地一再挑戰他先天不足、後天失調的耐性?
「是的,我住的房間。」他言之鑿鑿,簡直是咬牙切齒的噴出字字句句,「就是那種得先預訂下來,有門、有床、有窗戶,可以方便找闔眼、休息、喘大氣的小小空間,記起來了沒?」
這個人……他幹麼那麼生氣呀?她偷睨了他一眼,心中不解,卻死也不敢問出。
「呃,應該訂好了吧?」她的話裡沒有半點教人信服的威嚴。
應該?!
就是這個詞兒,他發誓,他不是白癡,絕不會瞎到看不出她說話時的表情跟語氣在在都指出了一項事實--
「你不確定?!」瞿北皇的手在發燙,心在發癢,人在怒氣勃發的邊緣。
瞧著他齜牙咧嘴的凶樣,李竟窗很小心的搖了搖頭,不待他飆出火氣,忙不迭地附加說明。
「老巫……呃,董小姐應該已經幫你訂好房間了。」待會兒,撥個電話找人問問看不就得了?
「最好是這樣。」瞧見她的膽小如鼠,他長吐口氣,暫時先鳴金收兵。
欺壓弱小的心態他並非沒有,但此時此刻,他已經沒勁兒去理會這天才女人的無能與愚蠢。
雖然心裡這麼盤算,但他不自覺地猛挫著一口鋼牙,眉頭壓得低沉嚇人,犀銳的兇惡眼神仍持續擊殺著那滿臉無辜的小白癡,他心神徘徊在該不該乾脆撇下她,自個兒上台北的主意裡。去!這是什麼跟什麼嘛,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被邦曹軟硬兼施的手法給唬弄到台灣來的。
「應該……是這樣才是……咳咳。」她突然嗆了氣,咳得肺都抽筋了。
完了,這下子真的完了,忘了今天是星期六放假,她要找誰問問看哪?
「又有事?」瞿北皇的利眼覷見了些許教人不悅的端倪。
「沒、沒沒沒,什麼事情都沒!」她苦笑著,心在灑淚。
這下子真是求助無門了。
「既然這樣,那走吧。」少問少氣,短短的十幾分鐘,多少已經拿捏得出這天才女人的智商範圍。而他已經不想再多生枝節了,只希望今天晚上有落腳的地方,那就萬事OK。
他最憎恨睡得不舒服了。
「啥?」直覺地,她又發出疑問的眼神。
老是走來走去,這位大爺究竟是想走到哪兒去?李竟窗不敢問,因為他又用那種怪裡怪氣的揍人眼神瞪著她了。
瞿北皇提著行囊的雙掌緊緊捏著可憐的把手,疾速地,他強迫自己吐出胸口那團重重長長的悶氣。
「你的車呢?」
「車?」
牙齒磨來磨去、牙齒磨來磨去、牙齒磨來磨去……未幾,瞿北皇的一口大鋼牙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
當初台灣的經濟奇跡是如何創造的,大伙有目共睹,可如今,眼看就要敗在這一代年輕人的手上了;如果時下的台灣年輕人都像她這般天才的話。
偏教人氣惱的是,她那張微詫的白皙臉蛋又是這麼該死的閃爍著無辜的忐忑不安。
「就是那種有輪子,可以讓我們坐在上面,直達目的地的交通工具,懂了嗎?」像在教導小學生似的,他橫眉豎目卻也字字清晰,「如果你完全融會貫通,那我們可以離開這兒了吧?」
「呵,當然、當然,對不起,我一下子沒意會到你的話。」人都接到了,不走幹嘛?難不成要在這裡打地鋪?「走吧。」她討好笑著。
這次,李竟窗聰明的率先走在前頭,不想讓他又有藉口朝她擦槍走火。
可遺憾的是,他的一大步就抵了她好幾十步。
「你的車就停在門口?」輕輕鬆鬆的越過映在眼中像是蹣跚踱步的小個兒,瞿北皇重新搶回了他的領先地位。
「嗯。」漫不經心應著,李竟窗氣餒的望著他高壯的背影,下意識裡,半怨半恨的踩著他隱約移動在地磚上的影子。
「你的車?哼,自以為是的傢伙,我有說過我是開車來的嗎?況且,就算開車子來,不停在門口,難不成是停在出入境的大廳裡?」
嗟!
瞿北皇將她含在唇畔的咕噥聽進耳,懶得跟她唇槍舌戰,卻走得更快了。一前一後的兩雙腳停駐在機場的邊門。「哪一輛?」已經晃到這兒了,她也該有動作了吧?
例如,閉嘴、斂目、屏氣凝神且乖乖的快步走去將車子開過來?
「喏。」李竟窗悠哉游哉的往他身旁一杵,纖纖玉手朝側邊一指,「就在那兒呀!」好幾輛台汽客運停在那兒,他那麼一雙大眼睛,不會還看不到車在哪裡吧?
「什麼?」他暴吼。
冷不防的被嚇了一跳,她連吞了幾口口水。
「車在那裡呀……」好恐怖,這傢伙若卯起勁來發脾氣,週遭的人絕對非死即傷。
不敢置信的瞪著那一排排正等著上車的旅客,倏然凝氣,瞿北皇猛旋過身,聲勢迫人的立她眼前。
「你的車呢?」再怎麼樣,他也不相信巨陸集團會落魄到這副窮困潦倒的地步。
有些不悅的睇著他,李竟窗噘著唇,心有不服。
「什麼車?」
「汽車,有著四個輪胎的那種交通工具!」瞿北皇血脈僨張,脖子旁邊的青筋浮起,他氣得差點沒將血管給爆了。「我知道什麼是汽車,可是我只有摩托車,你總不能叫我騎著兩輪車過來接你吧!」看他那副不敢置信及驚駭莫名的嘴臉,似乎搭公車會讓他多沒面子似的,她不以為然的擰緊了眉。
不是她突然間惡向膽中生,而是,依此大爺完全稱得上是吹毛求疵的行徑研判,她這新飯碗十之八九準是砸定了,既然如此,那也不必擺出太客氣的臉色給他看,沒馬上掉頭走人,將他丟棄在機場大廳已經算她夠有良心的了!
大手一爬,瞿北皇本來梳得整齊的濃密黑髮瞬間被指痕劈亂,破天荒的任它鬆散開來,他咬牙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