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之則安之,她停在一張角落的小圓桌,替自己點了杯調酒,然後,就坐著,神遊四海。什麼都想,也什麼都沒想,任思緒陷入無神的茫然中。
夜色逐漸深沉,來來往往的買醉客人不算多,但,事不關己,己不操心,她沒去留意週遭,偶爾啜口酒,緊繃的身心慢慢的在悠緲無邊的茫然空處裡放鬆。
不知何時,她感覺身邊有人影晃動。
是誰呀?
憑著女性的直覺,她悟到了端倪,但仍抑住破口大罵的衝動;那人影由遠而近,像琢磨著計策,然後,一聲開朗的招呼傳遞著不由分說的騷擾意圖。「嗨!」
嗨個屁呀嗨?走開!
孫守嫻連頭也沒抬,蛾眉顰得更緊,悶悶的忍住煩躁。
「請你喝杯酒好嗎?」
免了!「你好嗎?」
啐,還問她好不好?這人是瞎了眼,沒看見她在借酒澆愁嗎?連視力都沒帶出來,還敢在外頭裝瀟灑、把妹妹?真遜!
她喝了口酒,仍是不理不睬。
偏偏,大頭蒼蠅相當的堅持己見,明明每一道招術都碰了壁,卻仍舊越挫越勇。
「哈羅,我可以坐這裡嗎?」
不准,你這討厭鬼最好去坐在廁所門口,少來惹我厭煩!
牙齒發癢,左輕磨、右輕咬,她憋著,努力地不去理會大頭蒼蠅的嗡嗡嗡。
她不吭不動,大頭蒼蠅得寸進尺。「我坐下嘍。」
「該死,都不理他了,還不走?」她嘀嘀咕咕的埋怨著。「整間酒吧都沒椅子了嗎?」
她終於開口了,可惜的是,說的是中文,沒人聽得懂;而大頭蒼蠅完全是非她不可的執拗,見她芳唇兀自輕啟低喃,蔚藍的眼眸閃過一抹洋洋得意,而且,真的一屁股坐在她身邊。
孫守嫻的牙齒磨得滋滋作響。
拜託,難道祈盼一個寧靜的孤獨夜晚,也是一種奢望嗎?!
大頭蒼蠅正式出擊。
「不介意有個朋友一塊兒坐吧?」頓了頓。「我注意到你一個人在這裡喝酒。」
廢話,就是心情不好才會一個人坐在這裡喝酒呀!
心裡嘟噥著憎惡,孫守嫻始終沒望向來人,但不知何時,她的手又摸回杯沿,指腹緩緩地撫觸著泛涼的杯身,懶得理他,她繼續發自己的呆。
「我可以陪你聊聊。」滾!
要找人聊,我不會抱著話筒找阿得呀?找你這種沒長眼睛的登徒子作啥?
「我叫彼得;彼得·強森,你呢?」孫守嫻猛然一震。
彼……得?得?得?!
剎那間,放任在四處閒蕩的七魂六魄完全回籠,緊握著杯身,她終於將注意力擺在大頭蒼蠅身上了。
「嗨……咦……呃……Shit!」短短幾秒,大頭蒼蠅的語氣九彎十八拐。
孫守嫻像中了邪,才剛將視線落在他身上,握在掌中的酒杯就端了起來,往他頭上淋去;杯中褐液,一滴都不剩。
「Shit!」
Shit?啊,阿豆仔!
對方的連聲詛咒像盆冷到極點的冰水朝她傾倒,只一眨眼,她的理智完完全全的蘇活了,杏眸睜得又圓又大,她看是看到了ET,目不轉睛的瞪著一臉錯愕的倒霉蒼蠅。
這大頭蒼蠅像惱得……想撲上來,在她頭上拉蛇屎!
噢喔!
第四章
午夜十二點,孫守淇等不到妹妹,開始擔心了。
「怎麼搞的?別當真是天高皇帝遠,玩起紅杏出牆的遊戲來了。」她心裡犯嘀咕。
當然,小嫻不會這麼無聊,但萬一她氣瘋了呢?原本只是喝杯酒什麼的單純行徑,一躍成為紅杏出牆的序幕……
不行,她坐不住了。
「你上哪兒?」
「去找小嫻呀。」她對老公笑得很無力。「這麼晚了,我怕她當真喝醉了。」
「她不會啦。」
她也知道平常的小嫻是絕不可能放浪行骸,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呀!
跟老公打聲招呼,孫守琪全身的寒毛都豎得直直的,開著車,直馳向那間酒吧,千算萬算,沒料到的是,一進門,就見孫守嫻爆發的那一幕。
驀然間,花容月貌全失了色,她抽氣驚呼。
「小嫻?!」
因為一杯酒而起了牽扯的兩人聞聲,不約而同的望向她,瞬間,三個人又不約而同的叫嚷著。
「姐!」
「彼得!」
「GIGi。」
咦?!
像是說好的,三聲驚詫同時發出,也同時止於瞬間。
孫家姐妹恢復得極快,但悶瞪著對方,相對無語。
來來回回打量著眸神相似的姐妹倆,彼得睜大了眼,率先丟出已有了答案的問題。
「GIGi,你認識她?」
能不能昧著良心說不認識呀?
幾乎,孫守琪有掉頭走人的衝動,只不過,撇開良心上的譴責不說,如今她已然曝了光,要走也走不了了。
更何況,丟下妹妹孤軍奮戰?哼哼,她真這麼狠心的話,這輩子就別想回台灣了,一旦消息傳回去,想讓她屍骨無存的人絕對是大排長龍。
「她呀,是我妹妹,剛到巴黎沒幾天。」強擠出笑意,她不假思索地先打發掉擺明了我還有話要說的彼得。「你的頭髮有些濕耶,要不要先去洗手間整理一下?」
彼得有些猶豫。
「喏,我這裡有些紙巾。」連忙拿了幾張餐巾紙塞在他手上,她笑容可掬的催促著他。「待會兒再請你喝杯酒。」
有了熟人緩頰,更何況這熟人可以替他搭起友誼的橋樑,微惱的彼得拉拉衣襟,瞧了眼面容有些猙獰的小美人,嘟噥了幾句場面話。快步走向洗手間去整理儀容了。
「我說我的好妹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問我?你不是都瞧見了?」
「是呀,我都瞧見了。」她沒好氣的嗤聲惱問:「這下子,你爽了沒?」
「哼」「真行呀你,叫你來喝杯酒什麼的,不是叫你將酒賞給人家的頭髮喝!」孫守嫻斜眼瞪著彼得的背影,嘴角一撇,「誰叫他惹我。」「他怎麼惹你啦?請問?」
「沒長眼睛,不識相,討人厭,活該。」幸災樂禍的口氣完全沒有一絲的愧疚,見姐姐瞪來,這才心有不甘的稍微收斂起嘲諷。「這傢伙是哪根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