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彎身撿起玉珮,她順手抽出袋中的手絹,小心翼翼的將它裹住,尋了個不起眼的苗圃角落,又蹲下去扒扒扒,扒出個小洞將它藏好。這麼珍貴的東西,萬一遭竊,她可賠不起;也不能帶回家,阿弟那個眼尖的小鬼滑溜得很,若讓他瞧見了,鐵定處心積慮據為已有。
想到弟弟那張見錢眼開的稚氣笑靨,危薇忍不住泛起苦笑。
「唉,究竟是誰教他這麼愛財如命的呀?」她低喃著,挖土的動作輕輕慢慢,彷彿帶著幾許疼憐。「小守財奴一個。」
慘的是,她愛極了這個小守財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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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磯年方十四!
危磯超級愛錢!
他知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當初他咬著牙、忍著心痛,將爭取來的七折八扣的束修送到師傅手中後,狠讀了幾年聖賢書,所以當然多多少少從師傅的肚裡撈點東西回來。
問題是,書讀得再多,依舊擋不住他想賺大錢的心。
君子?啥東西呀?
若能當上有錢人,君子這個詞根本是個屁。
他年紀小小便有此雄心「賺」志,苦思各種取財之道,反觀那個年歲比他長的姊姊,唉唉唉,成天只曉得扒那幾畝泥上,一點都不思長進,他胸口便忍不住糾痛。
要等到何時,他才能嘗到富貴的滋味呀?
「難道想當有錢人真那麼難?」
危磯推著車,木輪滾動聲《t《t《丫《丫的,遮掩了他的自艾自怨,使得走在他身邊的危薇沒聽見他的話。
他挫敗於心,故意歎得更大聲一點,「唉!」
危薇還是沒聽見。
危磯猛地握拳往心肝捶去:自虐的行徑總算換來姊姊怪異的一瞥:但,一瞟即逝。
嗚……
危磯暗泣在心,扁扁嘴,對於姊姊的無動於衷甚感無奈。
而一旁,危薇的恍神不是沒有原因。
上個月,她估錯數量,結果短缺了一批萬壽菊,那是要栽植在李員外的庭園裡造景用的。
「現在種,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她喃喃自語苦思挽救對策。
「來不及了啦。」危磯沒好氣的哼著氣嘲弄。
想也知道,姊那顆小小腦袋裡除了花花草草,什麼都裝不下!
危薇聽了微慌起來。
「那怎麼辦?」
「哼!」
「說說嘛……」
「涼拌炒雞蛋!」
「……涼拌……咦?」
她還敢咦?
若可以,他實在很想種些賺錢巧智在她腦袋裡,搞那些花花草草的,有個屁用呀?
他實在很擔心這個姊姊!
似水秋眸再次給了他一記疑惑的凝視,這回不再是令他氣結的匆匆一瞥。
「這道是什麼菜色呀?」怎麼她沒聽過?
危磯大歎三聲無奈。
「林家不是訂了一些蔦蘿?」他懶得跟她囉唆太多,那只會將自己氣得半死。
一如以往,危薇也沒多花心思去探究弟弟的隨口之言,看他的臉色也猜得出來,絕沒好話。
還是辦正經事吧。
「是呀,他們是訂了幾盆蔦蘿。」
「喏,林家到了。」
能順路就順路,否則,改明兒個又得專程跑一遭:又耗費體力、又耗費時間,不划算!
「噢。」
嘴裡應著話,危薇仍沒止步的跡象,危磯索性停下車,自己翻找。「蔦蘿呢?你擱哪兒去了?」
「什麼呀?」
「該死的蔦蘿!」
「啊,我見它們垂頭喪氣,長得沒預料中的理想,打算再照顧個幾天再送過來。」她不疾不徐的再補上一句,「反正林家又不急。」
危磯目瞪口呆。
林家是不急,可是他不爽呀!
「你是說,你沒將它收進車裡?」他難以置信的又問一次。
「是呀。」
危磯眼睛瞪得更大了。
「這麼說來你甚至沒將它們移植到盆裡?」
「對呀。」
他那雙眼圓瞠得幾乎快變成牛眼了。
天哪,這代表什麼?
到時又得跑一趟?霎時,他不禁氣血沸騰,語氣也嗆了幾分。
「姊,你怎沒早說?」
「你又沒問。」危薇一臉訝然。
見她應得理所當然,幾條黑線劃過他額頭。
「如果早讓我知道你沒去挖那些草,就算得親自動手,我也會將它給挖出來。」
她瞪大眼。
「不會吧?」
「你看我會不會真這麼做!」哼,到時又得浪費一天的時間。
想來就有氣!
「但是……」她依舊不解這事情到底有多嚴重。「早一天,晚一天,這有差嗎?」
「有!」
「差多少?」
「差多了!」
忿忿的怒哼著不悅,危磯重新推起破車;因為怒氣騰騰,他推得又急又猛,差點直接從危薇的腳上壓過去。不過不是她縮得快,而是他眼明手快,將她的腳踹開。
受了傷,又得花一筆醫藥費呀。
「別擋路啊你。」
「阿弟……」
「哼!」
「呃……你……」
「別跟我說話!」冷不防他又嗆了一句。「我在生你的氣。」
「你為什麼要生我的氣?」她一臉的無辜,緩緩綻出傻笑。
白眼連翻了幾轉,危磯忍不住仰天長嘯。
天哪,來道響雷吧,不是劈死不長腦子的白癡姊姊,而是劈死他,省得他遲早被她活活氣死。
怎會姊弟倆的思緒,如天壤之別呢?
「阿弟,你還沒說你在氣什麼哩。」難得一次,她很好奇弟弟的無名火所為何來。
哼!
冷冷一瞥,他加快腳步越過一頭霧水的姊姊,突然,他停下腳步,熠亮的黑眸緊盯著她。
他仍然在氣,可是……他向來自認高人一等的敏銳鼻子似乎聞到一些異味,使得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危薇跟著停步。
「又怎麼了?」見弟弟額際沁著汗,她不禁泛起心疼。「熱呀?」忙不迭抽出手絹兒,替他拭去汗珠。
虧得弟弟年紀輕輕,體格便拉拔得壯碩,可以承擔這一車花花草草,否則要她推的話,鐵定會要她的命。
危磯像根木頭似的杵著任她拭汗,黑瞳眨也不眨地朝她凝注。
被他瞧得一楞一楞,危薇也瞪大眼,等著他發難。
「姊?」
她的心猛然一跳。
「怎麼著?」這麼慎重其事的口氣,弟弟又惱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