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喜歡他當我爸爸?」嬌小的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地平復著不穩的喘息,她忿忿地瞪視著關理治。
那種說話像打雷、吃飯像餓死鬼、眼神歪斜又心胸狹窄的人誰喜歡讓他做爸爸?
「你這是什麼意思?」像是逮著了什麼有利的把柄,關理治怪聲怪氣的吊起嗓子,而且口氣是幸災樂禍的得意,「等我爸回來後我會告訴他,你不希罕他當你爸爸,看他怎麼修理你?」
「將娃娃還給小緹。」見小緹聽著他無言的威脅而畏縮地退了一步,冷蒼昊不自覺地朝他跨進了些。
「憑什麼?」嘴巴耍強的逞著英雄,但是關理治卻也膽小地退了一小步。
冷蒼昊又跨前了一步,「還給小緹。」嚇人的陰硬黑眸直瞪著關理治。
瞧了眼,關理治就驀然暗暗地抽了口氣,「還……還就還,有什麼了不起?」猛地揚起手,就這麼惡狠狠地將那琉璃娃娃往關緹與蓮花池間扔去。
「娃娃……」輕呼一聲,關緹嬌小的身子跳了起來,急切地截住往池裡而去的娃娃。
怎知就在她如願的將娃娃救回,高高的舉握在空中時,卻沒料到關理治竟然趁她腳下一個不穩的時候,很突然地衝了過來,一把就將她推向池子。
「住手!」瞧見不對,冷蒼昊沒有拉住關理治向後逃竄的身子,他轉向關緹,快速地伸出瘦長卻有力的雙臂,急切的一把將就快俯跌進池水裡的她往自己的懷裡帶。
「大哥哥!」輕輕地抽泣著,關緹的小身子微抖著。
那雙熟悉的手臂,她知道是大哥哥拉住了自己的身子,有些驚懼、有些駭怕、有些惶然,卻有著更多需要被安撫消定胸口那股恐懼的感覺,她回身揚起雙手想順勢撲進冷蒼昊那一向溫暖又安全的胸前。
「啊!」猛然的慘叫聲發自冷蒼昊的口中,他鬆開握住關緹雙肩的手,緊緊地摀住自己刺痛莫名的右眼。
不及五歲的關緹似懂非懂地瞪著那個仿如冰雕似的娃娃,以及冷蒼昊驀然慘白的臉龐,她睜大了眼,眨都不敢眨上一下。
琉璃娃娃向外微張的尖銳左手,正筆直地刺進了冷蒼昊不及閃躲的右眼,一股鮮紅自那透明閃著光亮的小手縫旁湧了出來,不多時就已經將冷蒼昊的右半邊的臉及娃娃的下半身給染紅了,而那原本該是握在關緹手中的冰雕娃娃呀!
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的突然而無法預料。
第一章
一九一二年 雲南省騰沖縣
錫南機伶地招呼著週遭幾個興奮的弟兄們,他們的臉色或多或少全都因為太開心,而臉色微泛著紅及咧開斗大的一張嘴笑著,他頭嘴並用地指揮他們將地上那一大堆今兒個搶掠而來的財物抬起來,他邊向冷蒼昊知會著。
「老大,我們將這些東西扛到庫房去羅!」
輕點著頭,冷蒼昊雖不至於像他們一樣笑得興奮,但平常都輕鎖不展的臉上卻也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小南,吩咐廚房今兒個晚上弄得豐盛些,大伙弟兄都辛苦了。」用下頷比了比地上的那堆財物,「教庫房將每個弟兄該得的那一份都分給大伙。」他習慣性地加了一句:「別忘了留下你自己的那一份。」
「是,老大。」笑嘻嘻地猛點著頭,錫南臉上的笑意擴大。
「喲,小南,你這回可別又再忘了留自己一份了。」
「有什麼關係,反正小南是一人吃全家飽嘛!」
「那可不一定,侍會兒秀雯又會拎著他的耳朵到處哭訴!」
「對啊、對啊!秀雯那凶婆娘可真不能小看哪;小南以後的日子可苦了。」
幾個在一旁聽進這一切的弟兄又你推我笑地取笑著錫南,廳裡的氣氛愉快得就像過年似的。
所有的人不是因為今兒個的收穫實在是太豐厚而歡欣鼓舞著,雖然這也是其中的一項因素,但最主要的是因為這次攻擊的對象。
平素聽聞太多洪士強這跋扈軍閥的太多爛事了,在「騰龍寨」裡的每個弟兄的遠親近鄰或多或少都受過他的氣、吃過不少虧,雖然騰龍寨的寨意裡也沒啥什麼鋤強扶弱的崇高理想,但是受了寨中幾個頭目的影響,馬賊窩不像馬賊窩,倒有那麼幾分像個義賊窩。
除了偶爾四處打劫那些彼此勾心鬥角,引得混戰連年的軍閥們外,騰龍寨的小土賊們倒也安分守己地窩在寨裡,逢年過節還會準備些重禮敦親睦鄰一番,對尋常小老百姓們和善得讓他們實在是提不出什麼討伐的聲浪。
所以縱使他們幹的是類於土匪的勾當,但皆又實在不怎麼像土匪的長相,寨裡沒幾個人長得橫眉豎目地駭人,全都是清清爽爽的讓人瞧了就舒坦,尤其是五個領頭的大頭目更是其中之最,一排站出去,個個都是英姿煥發地令人眼睛為之一亮,久而久之,人人都喚他們是「騰沖五霸」。
一提及這騰沖五霸,幾乎每個人都會忘了他們的身份是馬賊,差一點皆豎起大拇指,大喝一聲「好」。
不像那洪士強,搞得騰沖鄰近幾個縣市雞飛狗跳的不得安寧,這回攻其不備狠狠地給他一個重擊,整得他肯定已經再難翻身,反正在這個亂世中,一個人倒了,還會有另一個人快速地竄起來,沒有人會有時間去替他哀悼的。
見他們愈說愈不像話,早就搶了張椅子坐下的白維霖朝他們笑喝了聲:「好啦,好啦,再扯下去又是個沒完沒了,你們還不快些將東西給擱好?」
「是啊,是啊,白頭目都開口了,你們動作就快一點。」錫南趁著話尾催促著。
嘰嘰哇哇地,一群漢子個個肩上扛滿了東西又衝了出去,沒三兩秒,廳裡又回復了原先的寧靜。
一直笑吼著跟弟兄們打屁的冷蒼岳跟上去輕輕地踢上門,厚實的門板撞上了後牆又彈回了些,他沒費事去將它闔上,一旋身看見龍毅夫那張似笑非笑的俊美臉龐,他臉不紅氣不喘地故意朝他露出一個很野蠻的奸笑,得意地將一小包銀元拋向空中準確地投跌進廳裡的樟木桌上,持續不斷的笑聲充滿了極度猖狂與桀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