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嬸,等一下。」她邁著快步衝到聞聲定住了步子的桂嬸身邊。
「啊小紅,有什麼事?」桂嬸拉長了脖子瞧了杵在關紅身後的冷蒼岳一眼。
他手裡端著一個杯子,模樣瞧起來像是小紅常用來裝那些香噴噴的黑水的杯子,難不成小紅今兒個說動了他喝黑水?
想著、想著,桂嬸不假思索的對著他笑瞇了眼,「啊阿岳老大,那東西好喝嗎?」
扁著嘴,冷蒼岳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面對著桂嬸的嘲弄,他拚命的用眼白瞪著她。
而桂嬸也很識時務,見關紅的眼光淨是在壺子裡打轉,二話不說的,她將整個壺子塞進關紅懷裡。
「啊這裡頭是剛擠出來的羊奶,啊很香的喲!」她又很壞心的朝冷蒼岳擠了擠眼。
「桂嬸!」聲音帶著警告,冷蒼岳挫敗的又開始磨著牙。
「啊好啦、好啦,啊我也知道別這裡礙手礙眼的惹人煩哪!」嘻嘻的笑了幾聲,桂嬸對著關紅晃了晃手,「啊小紅,這壺子我晚一點再來拿啦,啊這羊奶你們盡量使用啊,沒了後面還有很多可以擠呢!」
莫可奈何的望著桂嬸一臉暖昧的離開,關紅僵了幾秒,才表情不怎麼自在的走回房裡,將手裡捧著的壺子放在桌上。
「加點奶水,味道應該會好一些。」她朝那杯原封未動的咖啡裡倒著羊奶。
雖然她不曾喝過加羊奶的咖啡,但是既然一樣是「奶」,那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吧?!
可是當關紅將那杯調理好的咖啡端到冷蒼岳眼前時,卻不小心的見到他眼中的排斥與嫌惡。
「這成了什麼?」他瞪著那杯已不純的黑水。
「咖啡啊,喝喝看嘛,加了奶水味道會好很多。」
黑水加上羊奶?唔!「這怎麼喝呀!」光是想像,冷蒼岳就已經覺得味道夠怪了,還要他喝進嘴裡、胃裡?她何不乾脆殺了他還比較快。
聳著眉梢瞧著他,關紅又氣又覺得好笑的搖了搖頭。
「咖啡裡加了奶水真的挺好喝的,我又幫你多放了一顆糖,一定不會苦了啦!」
「誰理它苦不苦啊!這東西看起來那麼噁心。」
「怎麼會噁心呢?」關紅感到氣憤增加了些,她煮的咖啡他竟然覺得噁心!
這傢伙就是對他好不得,他永遠有辦法撩撥起她的怒氣,讓她想要在這最後的兩天裡,很努力以溫柔婉約的態度對待他都百般的困難。
「你沒看見嗎?先前是黑抹抹的一杯水,然後是混混濁濁的一杯水,誰知道這東西喝起來又是什麼怪味道?」
「你沒喝過,憑什麼一口咬定說它喝起來會有怪味?」
「這不是廢話嗎?它看起來就奇怪了,你還想指望我喝它?」輕一聲,冷蒼岳又將唇角撇到半天高去,「我改變主意了,打死我,我也絕不喝這鬼玩意兒。」
瞪著他堅決又嫌惡的鄙視樣,關紅真的是惱了起來。
「拜託你長點知識好嗎?這是外頭上流人士都會喝的耶!」
「是嗎?」倏然收住了臉上所有的表情,他冷冷的望著她,「你大概忘了一件事,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些上流人士,我只是窮人家出身的一個小馬賊而已。」眼神裡有著受到傷害的怒氣。
腦子裡倏然一驚,關紅這才遲了一步的領悟到自己說了什麼。
「我該回馬廠去了。」暗沉著嗓音,冷蒼岳掉頭就打算往外走。
瞥見他眼底的沉痛與憤慨,關紅想也不想的衝了過去,自身後抱住他,「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別生我的氣。」哽咽的迭聲對著他的身背說著歉意,她整張臉都白了起來。
而冷蒼岳只是森沉又冰冷著臉,一動也不動的任由她環住他的身子。
「大個兒,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樣說的,真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隔著衣衫,關紅仍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散出的排拒,她好駭怕,縱使是已經決定要離開他了,卻是不願在這種情況下離開他身邊。
「你緊張什麼,你又沒有說錯。」久久,他終於開口了,但是,他的話卻是令關紅更難過了,「我們冷家的確是跟你們關家比不得,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你又何必因為說了責話而向我說抱歉。」
「不是這樣的,你不是這樣想的,我不……」
「算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冷蒼岳打斷她的話,口氣有著自暴自棄的怒火。
「不,你還在生氣,我向你道歉、我向你道歉,剛剛我真的是有口無心才會說出那些,我是無心的,我真的是無心……」關紅一而再的迭聲說著,心裡的駭怕與哀傷表露在字字句句中。
只要他不再發怒、不要生氣,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可是雖然沒有掙開她的環抱,但冷蒼岳卻也沒有任何一絲和緩的動作,他就這麼任由她繼續抱著他、制箝著他,腦海裡卻是不時的迴盪著她的話及她的歉意。
「我說過了,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我也不希罕你們關家的任何東西。」雖然口裡已經表達了不以為然的忽視,可是她的話卻再度揭開了長久以來沉在他心裡最深處的記憶,受了創傷的記憶!
他的話卻讓關紅倏然一僵,還有什麼能比這句話傷人呢?關紅壓下心中深沉的悲哀,眼神淒涼的凝視著他的背,許久、許久。
「包括我?」虛軟無力的將臉龐貼在他背上,她的話,輕得像是陣微漾在空氣中的細瑣聲響。
但是冷蒼岳仍有聽進耳朵裡了。
「對,包括你。」他果斷的答覆,沒有一絲考慮及猶豫。
他原以為,以小紅那火暴的個性,一定又會來個河東獅吼的,怎知,等了半天,沒聽見她有任何反應。
心頭驀然一緊,冷蒼岳想轉過身去瞧瞧她,但她的雙手彷彿知悉他的決定般,牢牢的扣住他的腰,不讓他旋過身來,看見她受了傷害的表情。
靜默半晌,關紅微闔的眼底盛滿傷心,抿緊著唇瓣輕歎了口氣,緩緩的鬆開環在他腰際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