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瞭解從小身處在資質優秀的幾個姊妹之中,小冬的自信心相當相當的薄弱。縱使她很努力,極盡所能地致力在工作與生活上,意欲闖出個名堂來,但偏偏總天不從人願,沒項事情能讓她順遂。
但是,他從來不知道小冬對自己的評價竟然低成這般。老天爺,他該怎麼做呢?該怎麼幫小冬自根深柢固的蟄伏狀態中掙扎出來?
「或許,我們先分開幾天,讓彼此冷靜下來。」下意識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不管如何,他得好好的想想,該如何提升小冬的自信心。
我們先分開幾天!
通常戀愛中的男人向女人提出這個建議時,所代表的含意是什麼,她心知肚明,斂起所有的感覺,她直視著他的眼。
「沒問題,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冷靜。」雖然嚴重的缺乏自信,但自尊她有的是,而她不會讓任何人當著她的面掌摑它,「很抱歉今天這麼突然地跑來打擾你。」
「小冬!」駱保強覺得她的神情不太對勁。
「你繼續忙你的吧,我走了。」不待他再說些什麼,靳冬旋身便衝出他的辦公室。
踉踉蹌蹌,靳冬竄進老爺車裡,伸手開動車子,卻突然注意到車鑰匙一直掛在車上,剛剛太急著找人家跳腳,她壓根就忘了將鑰匙拔出來。
什麼時候,她也變得這麼迷糊、這麼健忘了?哈、哈哈,這不是大姊才會做的事嗎?不可能是向來就謹謹慎慎的她所會犯的錯誤才是呀!
怔坐在車裡,她呆愣愣地望著前方,腦海中卻慢慢地浮上了自有記憶以來的點點滴滴…………
唸書,她失敗了;做生意,她也失敗了;而連談戀愛……隔著朦朧的淚霧望著川流不息的台北街頭,她驀然發笑。
敞開胸、敞開嗓門,靳冬笑了。
笑得很囂張、很徹心徹肺的,從小到大,她第一次任由自己的笑聲放肆地充斥了整個空間。微仰著眼角,酸酸澀澀的兩行淚卻在此時無聲地滑下了蒼白的面頰。
沒想到連談個戀愛,她也失敗得有夠徹底,有夠丟女人的臉。
這人生,她究竟能如何過下去?
回到家苦思了一整天、一整夜,天將大白時,靳冬像條幽魂似地蕩出大門,上了車,直往自己租了快三年的辦公室馳去。
事情,該有個了斷才是。
「小冬。」小聲小氣地叫著妹妹,靳原動作輕緩地踱近她。
好端端地,小冬竟然將費了三年時間與心力苦撐的公司結束了!
一大早就見小冬打外頭進門,正想問她上哪兒去,就聽她有氣無力地說已經將公司的東西都打包好了,一切都結束了。雖然她的語氣平緩無波,但自己聽出其中摻滿的傷痛。
她好想哭哦。
所有的人都知道為了那間公司,小冬有多拚命、多付出,幾乎是所有能做的事,她都已經做了,可是……她仍然是失敗了!
小冬的心裡一定很苦,很想哭吧。她都已經快哭出聲來了,可是小冬就這麼傻愣愣地杵在沙發裡,好幾個小時過去了,可是,她仍舊一動也不動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面無表情,教人一點都猜不出個究竟來。
「小冬!」靳原停在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小冬。」
「大姊?」猛地回神,靳冬吶吶地問:「什麼事?」
「如果,你還想再試試看,我這裡有錢,你可以拿去周轉嘛。」第一個躍進靳原腦子裡的,是靳冬已經將積蓄用到山窮水盡,才不得不忍痛將公司結束的。她想,小冬沒錢了,但她這裡有呀。錢,再賺就是了,可是小冬的夢想……是無價的耶。嗚……
「大姊,謝謝你,不是因為錢的事。」
「啊,你不想東山再起?」小冬不會是倔得連她的錢都不屑拿來用吧?
「不了。」悵然地搖搖頭,靳冬差點將潛在眼眶的淚給晃滑下來,「工作對我而言,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經過了駱大哥的點悟,經過了徹徹底底的醒悟,如今的她,是再無半絲雄心壯志了。
「那……你難過,不是因為公司破產了?」靳原驚詫地瞪大了眼。
「不是。」大姊以為公司是因為破產才結束的?是誰告訴大姊這麼荒謬的答案?
恍然大悟,靳原不自覺地逕自點著頭。小冬不是因為公司的事而傷感難過,那就鐵定是跟駱大哥脫不了干係了。心裡咳起氣來,靳原忍不住地咒起了男人。
阿珞也是被宋大哥傷了心,一氣之下才跑到美國去。而瞧這樣子,駱大哥八成也是傷了小冬的心,所以小冬才會一氣之下將公司給結束……咦,有點不太對勁哦。攏著眉,靳原被自己的揣測給僵住了。不對呀,駱大哥跟小冬的公司應該沒什麼牽扯吧?
「小冬,你公司的事……駱大哥知不知道?」靳原小心翼翼地求證。
聞言,靳冬微微一僵,悵然地搖搖頭。這是她花了一個晚上考慮的決定,他怎麼可能知道。
呵,真是可悲到極點,在公司收拾東西時她才猛然發覺,她竟連需要交代些後續服務的客戶什麼地都不必花心思去安排,可見營運之差的,公司的狀況的確早就該有個了斷。
「駱大哥不知道呀?」雖然小冬是搖頭沒錯,可那悲傷模樣……哼,她才不相信跟這事駱大哥無關,「要不然,你去美國住一段時間散散心算了,反正,阿珞在那裡,好歹姊妹倆也有個照應,好不好?」靳原是標準的鴕鳥性子,一出事,先躲起來,然後再慢慢地細說從頭。
「不要。」連想她都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即便是無雄心重新再來,她也不想離開台灣。心裡已然有個結,縱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
不,她絕對不逃。
可是,不逃不避,她又該怎麼去面對這一切?面對自己的失敗,面對……駱大哥自此可能與她形如陌路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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