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十年前,也就是他十幾歲的那年,他曾親眼瞧見島上村民發飆的景象。當年曾 有一位可疑男子來到琉湮島,好死不死的他偏又姓夏,那時琉湮島從未有外人進入,因 此島上村民一致以為這個男子與仇家有關聯,於是他就這麼活生生的被荼毒至死!
而今,他不能再讓這出悲劇再度重演,尤其是發生在他心愛的人身上。
「你這是做什麼?跟酒過不去。」他故意惡聲惡氣的說,然心裡卻在滴血。
只不過,這麼做並未嚇走她,綾琦反倒蹲在他眼前,細聲問道:「是不是遇上什麼 難以解決的麻煩?」
該死!她這是幹嘛?為什麼要如此心細如髮、溫柔備至?
「沒錯,我是遇上了件大麻煩。」他死盯著腳前破裂的酒罈碎片,及映在地面上的 那一攤水酒。
「能告訴我嗎?我能幫你什麼忙?」老天,她還天真的想幫他,偏偏他卻還要傷害 她。
「你的確能幫我一個忙。」他淡淡的說,表情雖平靜無波,內心卻波濤洶湧。
「你說,我能做什麼?」她非常仔細地昤聽著,但願真能助他一臂之力。
「怎麼辦?我後悔了。」他苦苦的冷笑。
「後悔!什麼事?」
她睜著懵懂清澈的大眼,很專注地看著他,彷彿想從中找到答案。
石韋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驀然回首,眼含血絲的望著她,「我後悔對你表示 我的愛意了,我發覺我們根本就不適合。」
綾琦的迷濛雙眼張得更大了,她情難自己的說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不但不適合,彼此更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你說我能要你嗎?」他輕佻的 說,確定綾琦已被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所傷。
「可是你當初並不是這個意思,你……」骨鯁在喉,她激昂得說不出話來。
這兩天他拚命躲著她就是因為後悔了嗎?還是因為他的目的只想得到她、征服她, 等一切到手了,再將她一腳踢開!更或者他愛的女人還是隸兒,所嚮往的生活依舊是以 往無拘無束、左右逢源的男女關係。
「別忘了你剛認識我時我是什麼樣的男人。」他邪魅無比的笑道,露出吊兒郎當的 摸樣,要裝壞男人他是高手,只是背地裡他傷神又傷心。
「你只是要騙我的感情?對我不是真心的?」
綾琦緊緊揪住自己的衣襟,指關節泛白,她心痛如絞,被他眼中無情的光束給駭住 了。
「沒錯,我玩膩了。」他盡其所能不讓愧色上升,聳聳肩,像置身事外且無關痛癢 的說。
語畢,他才知道自己的心早已疼得麻痺,只求將來他再去找她時,她恨他的心不會 那麼重。
「原來你是這種人,我錯看你了!」淒風苦雨映上心間,搖搖欲墜的她荏弱地不堪 一擊,起伏的心頭除了傷痛還是傷痛。
「不能怪我,誰要你太單純了,純得太傻,我隨便扯個謊,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你為 我如癡如醉。」他走向她,聞著她身上暗發出幽然馨香的味道,雙手不規矩地撫上她的 纖腰,慢慢挪移著,嘴角彎成一道得意的弧度,「就像這樣,想不想再來一次,當作送 給你的道別禮。」
「齷齪!」
一道深深的五指印,烙上石韋俊逸剛毅的臉龐。
他是可以閃躲,但他沒有,他只是撫觸著被她擊紅的臉頰,嘴角依然掛著玩世不恭 的笑意,十分曖昧難纏地揪住她的柔荑,「看不出你力道滿大的,真不愧是砍過柴、挑 過水的手。」
摩擦過她滿是硬繭的手心,他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疼痛,他現在竟是要 趕她回去,回去那個沒有溫暖的家。她是不是又得像以往般被自己嫂嫂折磨得不成人形 呢?
綾琦等我,我一定會回去找你,一定要等我!
她狠狠地抽回手,「是,我的手滿是粗糙的硬繭,比不上其他姑娘的細膩,很抱歉 ,破壞了你的觸感。不過你放心,我會走的,死纏爛打不是我慣做的事,對你這種無心 無肺之徒更是不用了。」
她的唇抿成驕傲的一直線,死瞪了他一眼後轉身急欲離開,她再也不想見到這個狼 心狗肺的東西。
「你怎麼回去?和楊清風嗎?」不知怎地,他就是放心不下她與那賊人同行。
「當然,他是我們夏府的總管,跟著他總比留在這兒受人欺辱要好多了。」她冷冷 一笑,壓根沒注意到他苦澀的神情。
「他不是好東西。」石韋提醒她。
「我已經碰過比他還差勁的東西,楊清風不足為奇。哦,你們男人最怕做烏龜了, 你是怕我跟了他有損你的顏面是吧?放心,有人無恥,我還不見得無德。」
他哈哈一笑,「是,我是無恥,你不就是喜歡我的無恥嗎?以後或許我還是會再去 找你重溫舊夢也說不定,雖然在那方面你很青澀,但我就是喜歡這種調調。」粗俗不堪 的語調中藏有他的暗喻:他會去找她。但願她聽得懂。
「你簡直變了個人,不是我所認識的石韋。」她心痛如絞,淚雨紛落,世界彷若在 她腳底下瓦解。若不是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她怎麼也不相信眼前這個傲慢的狂徒 會是他。
「我只能說你對我根本尚未熟透,或許再多些時候,你就會對我有所瞭解,但是似 乎沒那種機會了。」他說得輕鬆,然放眼所及的青翠在他眼中已失去誘惑的顏色。
「你巴不得我趕緊走是不是?」
她環視著周圍的一切,恍然有種見山不是山的處境。
「事情既然攤開講了,多留已無益不是嗎?」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為身後那個盯梢 者似乎已按捺不住地猛向他做手勢。
他絕不能讓綾琦受島上村民的報復而死,寧可讓她誤會他吧!老天,求求您,再給 我一點兒狠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