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搖著頭,瞪大驚懼的眼眸。「你不是認真的,不要這麼殘忍……」
他又何嘗不無奈?他又何嘗不怨恨命運捉弄?他又何嘗願意承受這多分而悲哀的人生?
『答應我,別傷害自己……好好過完你的人生……這輩子,能遇上你、能擁有這段最真、最美的人間摯情,我已……不枉此生……滾滾紅塵中,唯一眷戀難捨的,是你……這不算長的三年,卻是我這一生最美的夢……
「上天不容我奢求太多,我又能奈何?曾經擁有,也就夠了!想想彼此共有的日子……潮潮,你會熬得下去的,因為這段屬於你我的紅塵情夢,會給你足夠的力量,支撐著你熬過一切,就像我從未離去……」
「不要!」她駭然大驚。「別拋下我……滄海,你不可以!」
他閉了閉眼,喘息著:「小湘……」
「哥!」余沛湘早已泣不成聲,哭成了淚人兒。
「你……」余沛湘見他慘無血色的雙唇輕輕扯動,趕忙傾身附耳聆聽,捕捉他每一句似有若無的呢喃。
「大哥,你——」知他表達了什麼後,她震驚地望向他。
「這是我……唯一的……遺願……」
「我懂了。」余沛湘心酸地點頭,忍住讓她語不成聲的啜泣,允諾道:「哥,你放心,我會記在心上的。」
「那就好……」他望向他又痛又憐的愛妻。
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他貪渴地想多看她一眼、多捕捉一分她的容顏,只因這一合眼,便成永別,若要再聚,只待來生……不!他還沒看夠她……再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告訴她,他有多愛她、多捨不得她……
「潮……」與她交握的手,隔著釵頭鳳,他用力握緊了它,鳳形發或的稜角深深的刺進掌心,幾乎入骨,淌出的鮮血,染滿了幽光點點的釵頭風,他借由這樣的痛楚力持清醒,向天掙來少許時刻。「我想吻你……潮潮……」
最後一回,給他足夠的刻骨銘心,在這之後,他將在她的生命中,徹底劃下休止符。
若潮不曾多耽擱一秒,旋即印上他的唇,在撕心裂肺的絕望中,狂切地交換著此生最椎心斷腸,至死都難忘的纏綿。交織的淚雨中,已分不清跌落他臉龐的水珠,究竟是他的還是她的,迷離中,有如來自遙遠國度的聲浪,低惚卻清晰的響起
「我、愛、你……」
來不及掉落的淚漾在眸中,她瞪大眼,好半晌失去了呼吸、遺落了心跳,死白如蠟的容顏沒有半分表情,連痛的滋味也感覺不到,只曉得盯著悄然合上眼眸的他。直到耳畔傳來余沛湘悲慼的叫喚,她才瘋狂的尖喊失聲……
「不——滄海!你不能這麼對我,醒來!別丟下我呀……」淚雨紛紛墜跌,她失控的搖晃著再無知覺的摯愛,又哭又叫的捶打他,「你好狠心,就這麼一走了之,我怎麼辦!留下我一個人,如何面對無情的人世!」
「沒有你,我一刻都活不下去,你知不知道!說什麼你愛我,說什麼會不得我,全是騙人的!騙子、大騙子!我恨你,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你聽到沒有!快回來呀!快向我解釋,你不會狠心這麼對我,你說呀……」
「大嫂……」余沛湘趕忙上前阻止她,「你別這樣,大哥還沒走,他還有知覺,還感覺得到痛,你這樣,他會走得不安心,別再讓他難受了。放他好好的離開吧!」
「我就是要讓他難受,我就是要讓他走不開!」她掙開了余沛湘,撲進他懷中痛哭,「你看,他的抱還有溫暖,就眼以前抱我的時候一樣……他還沒走,對不對?我們沒有失去他,他只是睡一下而已,會回來的!」她的神情,是麼的柔弱,那麼的彷徨。
「滄海,你別睡了,快回來告訴沛湘,我的話才是對的。從前,賴床的人都是我,怎麼這會兒換你了呢!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嘛!是我的錯,你快醒來好不好?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賴床了,真的,我會乖乖的,不搗蛋,聽你的話,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大嫂……」余沛湘聽得好心痛,喉頭呢咽地發不出聲音來。
他的唇仍是那麼的溫暖,前一刻,他才剛親過她而已呀!教她如何接受這一刻便已天人永隔?
「你怎麼可以……說要伴我一生一世、說要疼我憐我,為我擋風遮雨,結果呢?不要沉默不語,給我一個回答!為什麼用這種方式食言?你走得瀟灑,再也看不到、聽不到,而深沉的遺憾與淒涼,全留給了我,我情何以堪?如果沒有你,我要這寄予深情的釵頭鳳又有何意義!我要的是你,活生生的你呀!」
隨著激昂的情緒,她緊握的釵頭鳳再一次陷人掌心,點點殷紅,交融著她與他對殘酷命運最悲切而痛徹心扉的控訴。
說什麼釵頭鳳能為他們的愛情帶來幸福,結果呢!她最愛的男人已黯熱魂斷;她最深摯的愛情夢支離破碎;她的人生只剩生不如死的悲哀……她還需要它帶給她什麼幸運!見鬼的釵頭鳳,全是騙人的、騙人的!她真的好恨。
悲憤之下,她衝向陽台,將手中的釵頭鳳狠狠丟了出去,卻沒注意到,拋出的效頭鳳飛進了另一道開啟的窗扉,一間同樣愁雲慘霧的病房……
她握著窗欞,仰起哀絕的淚眼,無語問蒼天。
命運的魔爪,是這麼的毫不留情,她失去了爸爸、失去了滄海,這世上,她還剩些什麼?最疼她的爸爸離開了她;連最愛她的滄海也拋下了,全世界都不要她了,全世界都遺棄了她,她沒人疼,沒人要,全世界都不愛她……
沒關係,她可以不要全世界,她只要有她的滄海就夠了,這也算奢求嗎?
「老天爺,把我的丈夫還給我!」她慘絕淒厲的悲鳴,緊窒的心房好一陣子無法呼吸,眼前一暗,她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