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哪有人這麼誇張,七次給它忘了六次,迷糊也有個限度嘛!
「你怎麼知道?你現在又不記得以前的事。」
「直覺。」
又是直覺。她也是憑著直覺說愛他,可是事實上,她的直覺實在有待商榷。
「所以我才會覺得很奇怪,這麼強烈的感情,我以前怎麼會忽視得這麼徹底。」她沉思似的托住下巴望住他。
他逃避地別開眼,「你對我只有兄妹之情。」
「你真的這麼以為?」
「是你這麼以為,所以我也只能跟著你這麼以為,至於這以為的背後究竟是什麼,沒有答案的眾說紛紜,也只能各自以為各自的了,沒有人有權力代你下定論,而——你已經清清楚楚昭示你的答案了。」
「是的,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心之所繫的那個人是你,我愛的人也是你。」她堅定而深情地道。
孟稼軒心頭狂震了一下,每聽一次,他總是無法自制地撼然心痛,止不住翻湧的心湖波濤,他多想將她擁入懷中深深地、熾烈地吻她,然而——
老天爺,這究竟是你對我的恩寵還是折磨?
「稼軒——」
「嗯?」
他回過神來,不知何時,海柔已環住他的頸項,彼此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他嚇了一大跳,「海柔,你幹什麼?!快下去。」
她正坐在他的大腿上。
「不會將你坐殘廢的。」她隨意道。
「你又想幹嗎了?」
「你可不可以吻我?」她靠他更近,孟稼軒神色大變。
「海柔!別胡鬧!」他心慌意亂地低叫,真恨自己沒有柳下惠的定力。
「好不好嘛?」
他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不斷吸氣、再吸氣,「我想我的意思說得很明白了,不需要再重複。」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的記憶十年八年都恢復不了呢?你也要這樣等下去嗎?」
「會,我會等你,就算一輩子,我也會等下去,而現在,我們能有的只是哥哥與妹妹的身份,沒有其他。」他堅決地拉起她,匆匆起身離去。
出門前,正好撞上回來的芷柔等人,他急急擦身而過。
「幹嗎沖這麼急,裡頭失火啦?」婉柔喃喃咕噥,推開門,正好望見呆坐客廳的海柔。
「他說要用一輩子來等我……」海柔幽幽柔柔地微笑。
什麼跟什麼?婉柔搞不清楚狀況地抓抓頭,這兩個人真是愈來愈陰陽怪氣了。
第七章
騙人!騙人!盂稼軒,你是個口是心非的大壞蛋!
海柔獨自躲在房間,捶著懷抱中的枕頭出氣,傷心難過地咒罵著。
說什麼一輩子等她,說什麼真心疼愛她,騙人!全是騙人的!他要真的疼愛她,為什麼處處躲著她?為什麼對她不聞不問?就連她主動接近他,他都生疏地和她保持距離,一個小小的擁抱會要他的命嗎?就算是兄妹,這樣也不逾矩呀!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對於一個自己所愛的女孩,他如何能把持住如此嚴謹的分寸?
就像今天早上,她幫家人買早餐回來,在門口遇見了他,他竟草草對她點了個頭充當問候,然後就打算擦身而過,連她主動開口邀他一同用餐,他也回拒了。
這算什麼?怕她「非禮」他嗎?她承認上回的「求吻」舉動是輕率了點,但他有必要因此而避她如蛇蠍嗎?她又不會強暴他!
總之,她受不了他的冷漠。
至於現在為何她會獨自一人在房中生悶氣,則是因為她口中那個害怕被她強暴的男人在樓下。
要不是她硬掰了個借口說癒合中的傷口有點痛,要他陪她去醫院,他恐怕又不甩她了。似乎,苦肉計對他比較有用,她發覺他永遠無法坐視她有個什麼病痛——既然如此,又何必裝作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呢?
矛盾的男人,她不懂他。
送她回家後,她軟硬兼施,耍賴地將他留下來吃晚餐。
之後,她發覺她再也無法忍受他用對待芷柔、婉柔的那種態度對她,她不要那令她痛恨的守禮態度,就連對湘柔,他都能憐愛親切,為什麼對她就不行?就因為她愛他嗎?所以他就見鬼地高唱什麼「發乎情,止乎禮」?
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變得好遙遠,於是她努力打破他刻意築起的藩籬,打破他的「兄妹論」,但是換來的結果,卻是他的無動於衷與愈來愈急切的逃離。
他不是不知道她想親近他,卻在她於他身旁落坐時借口洗手離開餐桌,回來時卻故做若無其事地坐到湘柔身邊,明知傷了她的心,卻從頭到尾不願迎視她的目光,更不願傳遞絲毫的柔情慰藉。
飯後回到客廳,她是如願坐在他身旁,他卻不願與她相依,任何肢體接觸全都技巧地避免,她柔情款款地將水果遞到他唇邊,他卻笑謔地說:「小雞婆,你自己別餓昏,我就謝天謝地了,還煩惱我會餓著自己嗎?」
他以說笑的方式,又一次在不給她難堪的情況下技巧地拒絕了她。
一次又一次……一個晚上下來,在她終於無法忍受的時候,她眼眶閃著淚,目光哀怨地注視他良久,然後衝回自己房中。
他沒追上來,該死的他居然無動於衷,坐視她柔腸寸斷而不追上來。
可惡!臭孟稼軒,無情無義的壞蛋,我恨死你了!
她將枕頭當孟稼軒似的捶打發洩,滴滴淚雨滾落下來。
叩、叩!
兩聲平穩的敲門聲響起,她胡亂地一把抹去淚,嬌顏不歡地喊:「進來啦。」反正不會是盂稼軒,誰都無所謂了。
「海柔?」
低柔的叫喚令她渾身一震,迅速轉頭望去。
是他!
海柔吸吸鼻子,破涕為笑,驚喜地跳下床朝他奔去,「我以為你會不甩我。」
這種調調的說話方式,想都知道一定是受了婉柔的影響,真是……唉!近墨者黑。
孟稼軒輕歎,隨即注意到她紅通通的眼眶及眼角的殘淚,沒來由地一陣揪心。
他伸出食指劃下那片濕意,「你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