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們有共用一個杯子的習慣,那就難怪了。何晉平澀澀地想。
他發現直冒酸氣的胸口已隱隱發疼。
「說說你的家庭吧,聽稼軒說你們四姐妹感情好得密不可分?」他好想瞭解更多的她,就像孟稼軒一樣。
遲了十二年,還來得及嗎?
海柔撐著下巴,一手攪動剛送上的柳橙汁,「我們四姐妹呀,光在飲料上的喜好就完全不同。大姐因為長年忙碌,就算一天給她四十八小時都不夠用,所以熬夜是常有的事,夜裡時時要借由咖啡來醒腦,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習慣;而二姐,她偏愛喝奶茶,說什麼吃腦補腦、喝奶補……」她倏地住了口,白皙的粉頰泛起紅暈。
真是糟糕,二姐口沒遮攔是天性爽朗大方,而且面對的是自家人,她怎麼連對外人也不知不覺,照本宣科地說了出來,虧自己還是女孩子家,真是……丟臉喲!
何晉平聽出她未竟之語下的弦外之音,不由莞爾,「然後呢?」
「我愛喝柳橙汁,你知道啦!至於小妹,她平時不大喝飲料,只喝白開水,就像她的人一樣,純淨如水,有最原始的真與純。白開水以外,她每晚睡覺前會固定喝二杯牛奶。」
「果然還是孩子。」上床前喝牛奶的日子已離他好遙遠了。
「就算她不喜歡,我們幾個姐姐每晚也會強迫地盯著她喝,因為她從小體質就很弱,每當換季或天氣稍變就容易生病,醫生說睡前衝杯牛奶來喝對身體比較好,所以才會養成習慣。」就連談起湘柔時,她的口吻也會不自覺變得輕柔,可想而知,她們姐妹間的情感牽繫,已不是任何辭彙所能道盡。
「她似乎不太喜歡和家人以外的人相處,尤其是異性。」他想起了那天的情況。不論他如何對她表示友善,湘柔仍是拒人千里,怯怯地與他保持著幾乎一條萬里長城的距離,簡直打擊他的自信心嘛,真令人洩氣。
「孟大哥例外。」她吸了口柳橙汁,隨意地答道。
「喔。」他低應了聲,明知道沒資格、沒立場,他仍是因孟稼軒深得莫家每個女孩的心而吃味不已。
有沒有那麼一天,他也能擁有如孟稼軒在莫家一般的地位?
好遙遠的奢望。
「海柔——」鼓起了勇氣,他輕聲叫道。
「嗯?」
「我……呃,還記得你那天問我的問題嗎?不對湘柔動心的原因。」
「你說你已情有所鍾。」
「是的,不好奇那個人是誰嗎?」
海柔微挑秀眉,「你的朋友我又不認識,說了我也不知道。」
「不,你知道。」他已打定主意,既然他的心無法自制地背叛孟稼軒的友誼已成事實,那麼再壓抑反而是對不起為海柔付出的感情。
「真的啊?誰?」她雙眼亮了起采,興奮不已地迫問。
何晉平執起她的手,海柔愣愣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見他在她攤開的掌心輕輕寫下三個字——莫、海、柔。
像被人施了法般,除了錯愕地瞪著他,海柔完全無法反應。
「需要更清楚的說明嗎?」他柔柔地問。
「我……」她甩甩頭,「我需要大姐的咖啡。」她一定是神志不清、精神錯亂了,她需要清醒。
何晉平笑而不語,將眼前的冰咖啡遞到她面前。
「不——不用了,我想我是清醒的。」海柔搖頭回拒,她不習慣與別人共飲一杯飲料,孟稼軒除外,「你在開玩笑嗎?」本能湧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樣。
「我再認真不過了。」
「那……為什麼?我真的不懂。」這種事可不是天天都會發生的,以往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情形,但那些都是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男孩,她能以平常心淡然處之,而如今的男人,卻有著與孟大哥一般的溫柔與憐惜,讓她既感動又……迷惘。
「有什麼好不懂的呢?第一次在稼軒家裡見到你,我就被你靈動嬌俏的清新氣質吸引,我喜歡你,真心想追求你成為我感情的另一半,就是這樣而已。」
「可是我們才認識不久。」她迷亂地說著。
「所以我才希望你給我時間,讓我們互相瞭解,嘗試我們究竟適不適合彼此。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我……」眼前的男人熱切的眼神正期待著她的答覆,她心亂地不斷在心底自問:可以嗎?他們有可能是對方感情的另一半嗎?
何晉平既是孟大哥的好友,那她也沒什麼好不信任的,他們認識的時日不久,在感情上無法斷言什麼,但她可以試。他在她的感覺中,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她對他有好感,甚至可以說,她是喜歡他的,也許沒有二姐小說中所寫的纏綿刻骨、火熱熾烈——那畢竟只是幻想,現實生活中,若真有這種感情,那一場戀愛談下來不去掉半條命才怪——但她想她對溫文的何晉平是有情愫存在的,雖然那溫和如涓涓細流。
「如果……我們真的適合彼此,讓時間證明,好不好?」
她的含蓄回應已給了何晉平莫大的激勵,他欣喜若狂,緊握住她的手連聲應允。
海柔溫婉地微笑,她知道,今後生命中又多了個呵疼、憐惜她的人了。
* * *
於是,海柔和何晉平熱絡起來了,時時可見他們儷影雙雙、有說有笑的甜蜜景象,這大爆冷門的情勢演變令莫家其餘三姐妹大感意外,尤其海柔公開宣佈與何晉平交往後。
怎麼會這樣?沒有人有答案。
她們滿心以為,海柔與孟稼軒終究會在一起的,卻沒想到……
當然,孟稼軒不可能不知道。
在海柔面前,他強顏歡笑,忍著刺骨的心痛繼續當她的鄰家大哥哥,繼續付出他的呵疼與憐愛,一切好像都沒什麼不同,正如他所言,他是她永遠的孟大哥。
一旦轉過身去,滿心的傷痛他容許自己流露,只要不為人知。
不論帶給她歡笑的人是不是他,只要海柔快樂就好,至於他究竟傷得多重,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