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簿裡新增的號碼愈來愈多,他的名字始終停在首位,我不打,卻任它佔著最顯眼的位置。
在南下求學之前,他曾陪我到郵局去開戶,我當然不肯。
堅持外宿的是我,說不用家裡一毛錢的也是我,那是骨氣問題。
但他回我:「妳是要死守妳那沒必要的倔強,還是想好好去讀妳的中山大學?」
這是威脅,也是他答應幫我說服叔叔、嬸嬸的交換條件。
因為他說,既然要讀書,就全心全意去當個大學生,認真上課,否則,別想叔叔會放心讓我隻身在外。
所以我妥協,聽了他的話,當個無後顧之憂的學生,每學期亮眼的成績,是我對他的堅持的回報。
直到有一回,叔叔無意間問我,一個人在外頭的生活有問題嗎?別讓自己累到了,家裡真的不缺我這一點開銷‥.
我才恍然發覺,那根本不是叔叔的意思!
所以這幾學期的學費,以及每個月固定匯入帳戶裡的生活開銷,也不是叔叔交代他做的!
這件事,不只我,他連叔叔、嬸嬸都瞞了。
我不得不想,他是不是用了這個方法,才讓嬸嬸沒有刁難的就讓我走?
那叔叔呢?
「予默說,待在這個家裡,妳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如果我真的為妳好,就放妳海闊天空的去飛,所以我才會點頭。是他讓我頓悟,妳能快樂,比什麼都重要。」
原來如此:
所以他一向只問我:「妳快不快樂?」
那不只是說服叔叔,他也堅定認為,能讓我快樂,比什麼都重要‥
那晚,離開叔叔書房後,我敲下他的房門。
他正在趕畢業論文。
也不管他會不會一頭霧水,我迎面就拋去一句:「程予默,你快樂嗎?!」
他果然呆了一下‥
看著我眼角眉梢的笑意,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回我:「快樂。」
「嗯,很好。我們都要快樂喔!」我笑笑地說完,又關上了房門離開。
是的,我們都要快樂。
雖然感情路上,我們沒有緣分攜手共度,但起碼現在我明白,他一直像兄長般的關懷我、給我溫暖,我是不該有怨怒或遺憾的。
我希望他也快樂,和宋可薇幸福甜蜜、無風無雨的相愛到老,我會真心的祝福他,就如同他成全我的快樂的心情一樣
升大三後,我在課餘兼了幾個家教。
程予默是不是仍然固定每個月匯來生活費,我並不清楚,因為我再也沒去動用它,我連存折裡的數字是幾位數都沒概念。
我每天來回奔波在家教、學校之間,偶爾寫寫東西抒發情緒,賺點稿費,再加上童聖陽老是抱怨我陪他的時間太少,回台北的次數相對的就更少了。
在那裡,我並沒有太多的眷戀,沒有人會希望看到我的,而我也不想回去挑動戰爭,只除了固定打通電話給叔叔表達關心,同時報告近況。
演變到現在,幾乎只有逢年過節,以及寒暑假才會回去一趟。
台北那個家對我來說,感覺已經很遙遠了。
童聖陽說,我缺乏戀愛的熱情,老是在狀況外,所以,身為我親愛男友的他。有那個責任與義務幫我導入正軌。
例如
他常對我露出想直接拿花瓶砸我頭的表情,但是他不敢真的砸爛我的頭,所以只好很想死地拍自己的頭。
「厚∼∼妳是我的女朋友了也!哪有人男女朋友逛街,會隔一條萬里長城的?」
「不是啊,天氣熱嘛…」摟太近會流汗。
不騙你,高雄的夏天真的會熱到你想殺人!上次陪那個不知說他浪漫,還是罵他瘋子的童聖陽去海邊談情說愛,結果談到什麼情、說了什麼愛,我一概沒印象,只記得自己曬到快脫掉一層皮。
又例如,他常抗議。「人家男女朋友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妳卻老放我自生自滅,都不會想我哦?」
我承認我沒什麼詩情畫意的天分,這場戀愛我談得太被動。
或許是自小生長的環境,造成我的早熟,我已經沒什麼少女該有的爛漫情懷了,我知道他是我的男友,他寵著我、守候著我,這樣就夠了,未必要天天見面,纏得像連體嬰。
但是他堅持就是要難分難捨,時時纏膩在一起才像男女朋友啊!
所以就算我們都忙得分身乏術,他還是會窩到我的住處,一邊趕報告、一邊忙裡抽空,看著我傻笑。
我知道他很愛我,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他對我更用心的男人了,所以我也告訴自己,這輩子是認定他了。
有時晚了,他會在我這裡過夜,樓著我的腰,耍賴地說要和我同床共枕。
「你少來,我旁邊這個位置,是要留給我未來老公的。」
「那不就是我嗎?」他笑得更無賴。
「說得真好聽,你娶我了嗎?」我回他白眼。
「我向妳求過婚啦,是妳自己不答應的。」呼冤就算了,幹麼還一副冷宮棄婦的哀怨樣?想鞭苔我的良心啊?
「拜託,我才幾歲?現在就要我嫁你?想得真美。」
最後,他還是被我趕去睡地板。
我不是不懂他的暗示,交往三年多,有哪一對男女朋友會像我們這樣牽牽小手、親親小嘴,再多就沒了,以現今性氾濫的程度,國中生都沒我們純情。
他這男友當得很委屈,我也知道。可是感覺不對啊,我現在是為生活操勞奔波的苦命小女子,哪有心思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
何況,當初離家時,我親口承諾會潔身自愛,約束自己的行為,不要到時文憑沒拿到,反而挺著肚子裡那顆球回去,要我怎麼見人?
想得太多,哪還有心情?
童聖陽也很有風度,並不會勉強我,只是笑笑地說:「沒關係,革命尚未成功,聖陽仍需努力,我一定要拿我的魅力,來挑戰妳那氣死人的理性,而且發誓非成功不可!」
「還革命例!到時要真讓你革出一條小命來,看你怎麼辦!」
「哪有怎麼辦?就結婚啊!看妳還有沒有借口說不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