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這張絕美的臉孔,他忽然想起,這是他浪蕩不羈的仙神生涯中所見過最美的一張臉,這張臉曾帶著這樣企盼的眼神,只求能跟他在一起,卻遭到無情的拒絕。如今這等熟悉的神情再度出現,一樣的楚楚動人,一樣的扣人心弦,可企盼的對象卻不再是自己,這等滋味還真是有些酸澀。
「既然是求我,就應該有心理準備,要付出代價……」
「什麼我都願意。」她不假思索。
「什麼你都願意?」他耐人尋味地重複這幾個字。
「是的。」
「包括把你自己給我?」
「師父?」白猴首先驚訝地叫出聲來,師父怎麼會說出如此輕薄的話呢?雖然在仙神中裡,他算是放浪形骸、不修邊幅的一個但絕對不是好色之人,相反的,他避女色唯恐不及。
李鏡漂亮的烏眸閃過一抹被羞辱的錯愕,毅然決然地推開他略帶寒意的兩指。自貝齒間冷冷地吐出話來--「我早該知道妖魔鬼怪有的也只是這些齷齪的邪念,算了、算我沒有說過剛才的話。」
他伸出長臂,再度擋住她的去路,她的斷然拒絕,又一次讓他覺得受傷。
「這不是很可笑嗎?連生命都可以放棄的人,卻執著於世俗的眼光?」
她鄙夷地看進他淺灰色的眼底,「這就是人與妖的不同之處,人類遵守著禮教的規範,所以聖潔;妖魔鬼怪不受教化,自成一格,所以卑劣!」
對於這種看似大義凜然,其實狗屁不通的話,他只是報以輕蔑的一笑。
「那麼你呢?你是聖潔的人類,卻來求我這卑劣的妖怪,你又算是為了什麼?」
她神色微凜,說得冠冕堂皇,「我願意把生命獻給妖怪,卻不願把我視為比生命更重要的貞節獻出來!」
「呵呵,果然是愚蠢的凡人才會做的事。」他在淺笑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忽然將她逼至牆邊,一手撐在她頭頂上方,一手輕薄地抬起她倨傲的下巴。「只是你為了誰苦苦地守住你的貞節?」
那看似低聲輕吟的問話,其實掩藏著風雨欲來的凶險,白猴不禁捏把冷汗,這是師父對某件事情表示在意時常會有的口吻,只是,他怎麼會突然在意起這件事呢?被他的眼神逼視著,她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廢話,當然是……」
「你的雲哥哥?」他揚聲打斷她的話。「那個負心遠走高飛的傢伙?那個已經在別人懷裡溫存,卻不知道你還在這裡愚蠢的為他守貞的混蛋?」他沒來由的感到憤怒,對她一廂情願傾注感情的蔚雲,竟覺得有些嫉妒。
「不許你罵他!」雖然氣他,怨他,卻絕不許別人有隻字片語傷及他。
「簡直無可救藥……」他目光凝在她臉上,話低聲地逸出口。
她呢喃地重複他的話,「對!我的確是無可救藥,反正你也不會懂!現在,你是要放我下山去,還是要吃了我?」思索的灰眸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鬆開了撐在她頭頂上的手,主動讓出一條路。「你走吧!既然條件談不攏,你就走吧!只是我懷疑在這樣的風雪下,你能撐多久?」灰色的眼瞳染上奸邪,外頭忽然飄起了大雪。
望著外頭迷茫的風雪,她固執地抿緊雙唇,她絕對不懷疑這場雪是他刻意造成的。但,無所謂,就算是死在雪中也無所謂!死了,魂魄自由了,也許她就能找到她的雲哥哥,這樣想著,臉上不禁出現解脫的神情,唇邊甚至漾起淡淡的笑,轉身迎向風雪。
他看著那道紅色的身影義無反顧地投入風雪中,一陣刺痛莫名地襲上心頭。
「該死!」
「師父……」
「閉嘴!」他負氣地斥道:「休想我會收起這場風雪!」
大雪紛紛,無言地覆蓋月華山。李鏡懷疑除了雪,月華山上還有什麼?雪片飄在她蒼白的面頰,附在她纖長的睫毛上,她茫然地望著四周雷同的景物,突然感到萬念俱灰,腳步虛浮,彷彿自己小快成了空中的一片飛雪。渾身的力量在腳下鬆軟的積雪拔河中一次又一次的被抽走,她終於跪了下來,鮮紅的鳳袍飄在雪地上,像一朵嬌艷的紅花。
她抽出懷中的卜鏡,看著鏡中波然欲泣的自己,倔強而悲哀地問:「你告訴我,我跟雲哥哥真的沒有未來嗎?」
鏡中她悲切的輪廓逐漸消失,蔚雲與黑衣男子,她則與白髮男子,親密恩愛的影像再度浮現。「你胡說!」她將卜鏡抱在胸前,對著天空吶喊:「我不信你!我喜歡雲哥哥,就算他不喜歡我也無所謂,我喜歡他!只要我喜歡他就夠了……」吶喊逐漸轉成低喃,隨著她頹傾的身體,逐漸成為風雪中的一部分。躺在雪地上,她哀愁的眼眸裡有著悲哀,以一種即將解脫的心情面對著從天而降的飛雪,並且清楚地聽見它的呼號以及自已逐漸衰弱的心跳。
「我要死了……」她扯動逐漸不聽使喚的唇瓣,「我死了是否就能見到你?雲哥哥……」
腳步聲沙沙地走近,在閉上雙眼前,她看見一張酷似狐狸也酷似那個自稱山神的傢伙的面孔湊上來仔細端詳她,並且用那只長著利爪、被柔軟潔白的長毛覆蓋的手探向她的鼻息,接著撫向她的臉頰。
「還沒死,我真是走運。」
「她聞到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膻味,使得她想反胃嘔吐。然而現在的她,四肢僵冷,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那雙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游移。
「這麼漂亮,還真捨不得攝取你的精氣呢!嘿嘿,帶回山洞,先溫存幾天,伺候得好的話,把你留下來陪我也可以。」狐妖一手穿過她的後頸,準備抱起她。
「放開你的髒手!」
一聲斥喝伴隨著一團白光突然出現在半空中,月華神正以一種倔傲的神情睥睨著底下的人。「嘿嘿……」狐妖扯著曖昧的邪笑,「您什麼時候也對女色有興趣了呢?」問著,他卻沒有把手移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