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護衛著那個男人的孩子,關伯禹內心真是五味雜陳。
強壓下酸澀與苦楚,他強顏歡笑地道:「恭喜你。」
白若蕖一愕。
他居然恭喜她?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懷了孕,孩子卻不是他的,那是多麼難堪的一件事,他是用著什麼樣的心情在說這句話?
「可惜的是,那個男人至今仍是音訊全無,看來,事情是不能再拖了,你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我派人去查,否則光是這樣傻傻的等也不是辦法。」強忍酸楚,他硬是說出了口。
仰起水光粲然的眸子,她低低幽幽地道:「不用了……」
關伯禹又是一陣錯愣。「為什麼?」她不是很渴望見到那個與她深情相許的情人嗎?
白若蕖閉上淒傷的眼眸。「別再問了,我不想談他!」
「那……那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我不知道。」她雙臂環住自己,神情有如孩子般的迷惘無助。
「如果……你願意的話,留下來,讓我照顧你們母子好不好?」屏住氣息,他小心翼翼地探問,一顆心提到半空中。
「你……」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他竟願意受這種委屈?
關伯禹誤以為她是有所遲疑,旋即保證。「我以生命發誓,會好好善待你們母子,將他視如己出的疼愛,相信我!」
一滴,又一滴,揪腸的淚滑了下來。
她究竟是做了什麼呀!
關伯禹是這麼好的一個男人,而她卻這樣傷害他——
「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你怎麼這麼愛哭啊!」每次見她的淚,他總是沒轍。
手忙腳亂的將她摟進懷中,他絞盡了腦汁,拚命的安撫她,等她情緒稍稍穩定下來,他才謹慎地低問:「我剛才提的事……」
「這樣好嗎?娘那邊……」
「你放心,這事要瞞過並不難,何況娘早就在我耳邊叨念著抱孫的事,這樣也好,解了我們的難題。」
「伯禹……」不管他口氣是如何的故作輕快,她仍是聽出了其中的苦澀。
「別想太多了,只要你能陪在我身邊,其他什麼都無所謂,真的!」他這是愛屋及烏呀,她可明白?
「謝謝你,伯禹,真的謝謝你……」她動容地含淚訴說著滿腔感激。
「說什麼傻話。」關伯禹憐惜地輕拭著她頰上的淚。「餓了吧?多少吃一點,你現在的身子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了,要好好保重。」
「嗯。」眉睫的淚猶未干,她綻出淒柔的笑,依言而行。
可桌面上的食物,實在是令她難以消受,關伯禹見她顰起秀眉,連忙道:「不喜歡就別勉強,我聽說懷孕的人都比較喜歡吃清淡的食物,我現在就去弄。」
說著,他當真立刻收拾桌上的碗碟離去。
「伯禹!」
「還有什麼事嗎?」走到了門邊,他回過身,含笑溫柔地問。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心酸地問。
真的不值得呀!連她都覺得他好傻!
「我心甘情願呀,哪有為什麼。」無悔地笑了笑,他舉步離去。
留下白若蕖獨坐房內,細細低回他那句話。
心甘情願……
她當然明白這種感受,可他知道嗎?她心甘情願的對象,是他的親弟弟……
第七章
白若蕖懷有身孕一事,一下子便傳遍了關家上下。
成親才月餘,便如此迅速地傳出喜訊,教關老夫人開心得合不攏嘴,直誇媳婦兒爭氣。
自此,關老夫人更是將她給疼進了骨子裡去,事事不捨得她操勞,就怕她動了胎氣,會影響到胎兒。
然後,她唯一的任務,就是吃飽睡好,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最好是一舉得男,好為關家傳承香火……這是近日以來,婆婆的耳提面命。
她苦笑了下。
生男生女,豈由得她作主?
況乎,不論是男是女,都是她的心肝寶貝。
對於婆婆過度的疼惜,會於心有愧嗎?
是的,她自己知道,她並不值得婆婆待她這麼好,她接連著誤了她兩名鍾愛的兒子,這一點,讓她在面對婆婆時,總是有著深沉的歉疚。
但是後來,她一再的說服自己,這孩子,終究是關家的骨肉,單就這一點,她該可以心安理得的受下幾許溫情吧?
當然,這等關家的大事,關仲宣自是沒有不知的道理。
很難形容乍聞此事的感覺,有如利刃穿心,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她有了身孕,並且幸福滿足的偎在大哥身畔,一同分享這道喜悅……就算早已勸服自己讓心死絕,然而,當真正面對時,他光是想,便難以承受!
他真的不知道,他該怎麼去面對這樣的畫面——
他已無法形容此刻是何感受,是痛?是怨?還是悲?
說不痛、不怨、不悲,那未免過於自欺,這一切,原本都該是屬於他的呀!若非造化弄人,今天擁抱她、擁抱這個喜訊的人,會是他!
看著大哥日日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看著心愛的女人為了腹中嬌兒顯露母性的唯美光輝,看著全家人為了此事而歡欣雀躍……
然而,他呢?
泣血的心,誰來探問?又還有誰會疼惜?
上天待他,是何其不公平呀!
夕陽餘暉,灑上他清寂的頒長身形上,乍看之下,竟是這般地滄桑落寞。
另一頭——
白若蕖默默望著他,一時之間,眼眶莫名地濕濡了,泛酸的心坎,揪起了難言的痛憐。
她並未靠近他,只是遠遠的陪著他、守著他,以著不為人知的柔情,撫慰他淒傷的心。
別傷心啊,仲宣!你並不孤獨,我一直在這兒與你相伴,你可知曉?
時間在夕陽晚霞之間流逝,也在他們的沉默之中蔓延,直到最後一抹餘暉也隱入雲層,他清清邈邈的聲音幽然盪開——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見我?」
白若蕖忡怔無語。
他知道!他竟然全都知道……
他轉過身,空冷清寂的眸瞳,宛如一攤死水,無波、無瀾,像是再也找不到生命的光熱。
白若蕖看得心驚。
「仲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