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急!你大哥都成親好些年了,娘可沒多少時日可等了,你這不孝子是不是打算讓我死了沒臉去見你爹?」
「娘!」他心頭煩躁得緊。「您沒事說這種犯忌諱的話做什麼呢?況且,這事是要看緣分的嘛,緣分沒到,我能怎麼辦?」
「沒緣分?」關老夫人瞇眼思索了會兒。「我記得,好些年前你不是看上一位姑娘,還急著要娘去給人家提親,怎麼後來卻絕口不提了呢?」
關仲宣臉色一僵,不大自在的別開臉去。「都陳年舊事了,還提它做什麼。」
「我不管是不是陳年舊事,這事兒你非給我個交代不可!」
「她……」關仲宣眉心凝著愁鬱,困難地道:「她早嫁人了,所以,這事也別再提了。」
「嫁人?」關老夫人神情複雜地盯著他。「既然都嫁人了,何苦還惦著她?快快給我討房好媳婦兒,生個寶貝孫兒給我抱抱才是正事。」
「大嫂不也生了蓮蓮了嗎?這難道還不夠?」
「哼,不過是白養了個賠錢貨,有什麼用?」
關仲宣臉色一變。「娘,您怎能這麼說?是男是女都是您的孫子啊!」
「那不一樣。關家需要一個男丁來傳承香火,如果你不肯成全娘的心願,那也成,改明兒個我安排你大哥納妾,意思也是一樣的。」
關仲宣瞪大眼。「不可以!娘,我不許您這麼做!若真教大哥納妾,那大嫂怎麼辦?您將她置於何地了?」
關老夫人冷哼了聲。「是她自個兒不爭氣,怪得了誰?」
關仲宣死咬著牙,雙拳握得死緊。「一定得在這當中做選擇嗎?」
關老夫人不語,意思已經很明顯。
娶?還是不娶?
他的抉擇,關乎到若蕖的幸福呀!他若違逆母親的意思,依娘的個性,必定會命大哥納妾,屆時,若蕖將情何以堪?
又如果,新妾真為大哥生下了一兒半女,若蕖在這個家中,更是地位全無了,她又該怎麼在這個家待下去?
光是這麼想,他心口便揪得死緊,疼不堪言。
不!他絕不能令她陷入這等悲辱境地!
「娘的意思,不過就是想抱孫罷了。好,我娶!這總成了嗎?這樣能不能讓您不再為難大嫂,多少善待她一些呢?」關仲宣上了火,不顧尊卑地大吼出聲,一掌重重地捶向桌面。
關老夫人傻了,不知是因為兒子的態度抑或其他。
從來沒有!宣兒從來沒如此失態過,更不曾用過這種口氣對她說話,今天,卻為了若蕖……
就連娶妻之事,他都情願為若蕖而妥協,這代表什麼?
太大的震撼,衝擊著心房,她不敢再想下去。
「你……不是沒對象?如何成親?」這一刻,她是希望他堅持己見,抗爭到底的,至少,這不至於令她覺得,為了若蕖,他能做出任何犧牲。
然而……
關仲宣只是嘲弄地冷笑一聲。「關於這一點,我想,絲毫難不倒我無所不能的母親大人。」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杵在原地的關老夫人,完全的傻住了!
為了若蕖……他竟能做到娶任何女人都無所謂的地步!
兩兄弟的感情打小就好得不可思議,以往,她總以為,宣兒之所以處處維護若蕖,是受了他大哥所托,卻沒想到……
過往的情景,一幕幕在腦海重現,如今她才驚覺,乍見若蕖時,宣兒的臉色的確難看得嚇人,之後,就再也不談提親之事了。
打一開始,他對若蕖便存著超乎尋常的關心,這些年來更是處處挺身相護……天哪!為什麼她從沒發現,仲宣與若蕖……
再回想蓮蓮剛出生之時,她滿心歡喜的前去兒媳的房中看她的寶貝孫女,卻意外地聽到了大兒子與媳婦的對話,得知了驚人的內幕——
「伯禹,我真的對你好抱歉。」
「傻瓜,我說過我會把蓮蓮當親身女兒看待,你道什麼歉呢?既然你那個無緣的情人不能與你共偕白首,我是很樂意照顧你們母女的。」
「可是,這對你並不公平。」
「誰說的?我不管蓮蓮的生父是誰,反正從這一刻開始,她就是我的女兒,你也不許胡思亂想。」
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什麼,她已無心傾聽,亂哄哄的腦海,全讓這震撼的事實填得滿滿——蓮蓮不是禹兒的骨肉,也不是她的孫女!
對若蕖的不滿,全由那時開始。她無法諒解一個失節敗德的女人嫁進關家,污了關家的門檻,更無法接納那個來路不明的野種。
她甚至知道,這些年來,若蕖未曾和禹兒同房。於是,她百般刁難、千般虧待,只因那口不平怨氣——這個女人利用了她兒子的深情,令她死心眼的禹兒受了不少委屈!
可是如今看來,事實已這般明顯,若蕖那不能宣之於口的情人——是宣兒!
衝擊震撼的領悟在腦海驚爆!
換句話說,她一直以為的野種,並非來路不明,蓮蓮確實是她關家的骨肉,只不過,上蒼糊塗,姻緣錯配呀!
天哪!她竟老眼昏花至此!
備受打擊的她,一時受不了這天大的刺激,捂著心口,她痛苦地猛喘氣。只要一想到這些年來,她是怎麼虧待她可憐的孫女,她就幾乎無法承受……
她不曾抱過蓮蓮、不曾憐過蓮蓮,甚至對孫女的呼喚,不曾真心回應過。
而若蕖,她是那麼的溫婉美好,這些年來,她的逆來順受、委曲求全,她不是沒感覺,若不是成見太深,她早就該承認,若蕖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媳婦兒,由這些年來,她堅決為宣兒守身,便可看出其難能可貴的志節。
她錯待了多少人,錯看了多少事啊!
揪著心,悶痛的胸口幾乎透不過氣。
如果可以重來……如果她還有機會安排這一切……
然而,她已無法思考,襲來的黑暗,將她重重淹沒。
???
一場來勢洶洶的病,令關家上下每一個人全慌了手腳。
甫得知母親病倒之事,關仲宣簡直懊悔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