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能習慣了,那張清靈柔美的容顏,永遠只為大哥綻放光彩,為他而嬌,為他而美。他很清楚語嫣的深情,深知這一生除了大哥,她不會再為誰動心,所以他唯一能做的,是成全她。
其實,他根本沒資格說大哥什麼,他自己不也和他一樣?大哥為谷映蝶癡迷不悔,而他對語嫣深情幾許,兩人同樣傻得看不破,面對無心於自己的女人,把心傷透,卻總是學不會懸崖勒馬。
這大概便是他們共同的悲哀吧!他們兄弟注定情路多磨。
唐逸幽沈浸在自己的哀傷中,沒多留意到身旁兩個人迥異的情緒轉折。
「我們的事你別管。」微仰起臉,低低幽幽的語調流瀉惆悵。
「我就是見不慣她這麼糟蹋你!」唐逸農逼近他。「大哥,你老實說,她到底又幹了什麼好事——」話尾頓了住,他視線落在唐逸幽頸畔。
察覺了他不尋常的凝注目光,唐逸幽像也領悟到什麼,神情不大自然地閃開身,一手拉攏衣衫,遮去他的側目。
「你……你……和她……」喉嚨像梗了粒雞蛋,硬是擠不出話來。
不會吧?那女人良心發現了嗎?
唐逸農並不認為眼前這溫文過了頭的謙謙君子會去侵犯人家大姑娘,所以若真有什麼,一定是谷映蝶起的頭!
「是真的嗎?大哥?」
唐逸幽無言以對。
根本不用再多說什麼,他的神情已經充分昭示答案了。
桑語嫣看著他們異樣的表情,疑惑地問:「怎麼了嗎?」
唐逸農實在很想對她說: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這話題兒童不宜!
但,他也只是緊瞅著唐逸幽。「你怎麼說?大哥。」
唐逸幽撇開眼。「這只是個錯誤。」
「欸,大哥,我不曉得你是這麼沒擔當的人耶!做都做了,你現在才來用一臉「誤上賊船」的表情討論錯不錯誤的問題,那你叫人家大姑娘情何以堪?」雖然他看映蝶一向不怎麼順眼,不過他向來是對事不對人,絕不以偏概全,該說的他還是會說。
「不是這樣的,逸農。我的心意一直都沒變過,除了她,我不會再要任何女子。」
「那不就好了嗎?」他幹麼一臉要死不活?真搞不懂他。
「她不是真心的。」
「她不是真心的,卻和你上床?」唐逸農詫異地揚高音量。這什麼鬼道理?
可惡,他想喊得人盡皆知嗎?唐逸幽都快說不出話來了。
「上……床?」桑語嫣顫聲道,唇畔微失了血色。
早先他們說了這麼多,指的便是這個?
「幽哥,這……是真的嗎?」明知早該看破,她還是覺得心好痛。
唐逸幽連耳根都發熱了。
避開兩道由不同方向投來的目光,他無地自容地抿緊了唇。
「什麼叫她不是真心的?你在影射她是浪女嗎?」唐逸農並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只因對象是他敬愛的大哥,他無法坐視他的愁鬱而視若無睹。
「不許這麼說她,是我……我不該侵犯她……」他捶向一旁的石子,沈鬱地抵著額,陷入自己的傷痛當中。
「拜託,你不要這麼會自我折磨好不好?」唐逸農聽得猛翻白眼。「她又不是未及笄的小女孩,會不清楚她在做什麼嗎?她如果不要,會直接把你踢下床,哪容得了你亂來。這種事是你情我願的,她失身,你難道就沒有嗎?嚴格說來,我還覺得是便宜了她!除非你的表現讓她埋怨,否則,你有必要在這裡自責個半死嗎?」人格太高尚就是有這點壞處,動不動就為難自己,老跟自個兒過不去。
「逸農!」什麼論調嘛!這下,他臉真的紅了。「我是……我們……她是因為不想虧欠我,所以才……她將清白給我,為的也只是恩怨兩消,所以我才無法原諒自己。」
「那又怎樣?她是欠你很多,這也沒錯啊!」他良心不安什麼?神經!」
「這根本不是我要的,如果得不到她的心,一切都是枉然。」
「願意聽我一句話嗎?」始終沉默的語嫣,幽幽抬起頭。「我想,她對你是有感情的。」
「嫣兒?」嫣兒向來善解人意,她會是在安慰他嗎?
「我是說真的。」嚥了下口水,平息發熱的喉間,她努力擠出笑容,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於哽咽。「就算報恩,也沒有女子會輕易以身相許,除非是能讓自己心動的人。我也是女人,我很清楚就算再冷情、再孤傲的女子,都不可能對自己的貞操全無留戀。」她仰頭望他,又問:「她是第一次,對吧?」
唐逸幽愣愣地點頭,仍停留在語嫣那番話所帶給他的震撼當中。
「答案已經很清楚地擺在眼前了,你還不明白嗎?你想想,她守身如玉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願意讓你奪去童貞?什麼恩怨兩消,那根本是無稽之談,要還債,方法多得是,沒必要賠上自己的貞操,她如果真的想和你撇清關係,就不會把清白之身交給你了,女人對自己的第一個男人,都會有特別的依戀之情。我也不明白她這麼說,究竟是想欺人還是自欺,說不定,連她都沒發現自己那份微妙的感情吧!」
有如當頭棒喝,唐逸幽驚詫地差點兒回不了神。「妳……妳是說……」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方纔,他一徑地陷入自身的懊惱及悔恨中,從沒定下心來好好思考,如今聽語嫣這麼一說……是啊!他怎麼沒想到,映蝶是那麼倔強的女子,她如果無意,不管他對她情深似海還是恩重如山,那都勉強不了她一絲一毫,她沒必要主動引導這一切。
她願意將自己交給他,應該是還有一些特別涵義吧?否則,無塵同樣代她用心良苦,為何她沒這麼做?
他早該想到,映蝶習慣了冷漠,也習慣了孤傲,感情於她而言是陌生的,就算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情愫,不識情滋味的她,又怎會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