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姑娘絕色,迷住了在下所有的心思,令我不可自拔地為你傾了心。」風翼天半真半假地朝她眨了眨眼,晶亮的黑眸閃著濃濃的促狹。
柳映霜足足好一陣子錯愕。若在從前,這種調戲的言語,定會令她惱怒。但眼前的男人沒辦法對他反感,這番十足輕薄的言語,由他的口中說出來,她竟只覺莞爾。
「公子說笑了,映霜一介風塵女子,怎堪您如此厚愛。」
「哈!」風翼天仰首大笑。「我要真愛上了你,才不管你是風塵女子、雨塵女子的,先變了再說!」
好一個狂狷男子,他果然不凡。如風般不拘泥世俗觀念的心性、瀟灑落拓的風采中,自有一股令人傾心的獨特魅力存在,要愛上這個卓越不凡的男人其實很容易,但是要抓住他狂傲不定的心,卻不是一般女子能辦得到的。
「公子行事,向來如此隨性?」
「人活著,如果不能盡情揮灑自我本性,那麼短短數十載的生命,豈不浪費了?我常會想,遷就著世俗眼光,到底我們是為自己活,還是為世人活?誰曉得我今天眼一閉,會不會就見不著明日的金烏,那麼何不在能掌握自己手中的有限生命中快樂地度過?否則,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的日子又有何意義,是不?」風翼天高談闊論,闡述著自己的人生哲學。
柳映霜靜靜聽著,頗有感歎。「能隨心所欲過日子的人是幸福的,但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公子的幸運,有些人的悲哀,就在於不得不言不由衷、不得不身不由己。」
「如你,是嗎?」
她一震,驚詫地瞪視著他。「你──」
「你根本就認識靖韙,不是嗎?」他語出驚人,在她的瞬間色變後按著說道:「明明就是他口中的霜兒,偏偏必須言不由衷地否認,身不由己地將他當成陌路人。」
「不,我──你誤會了──」她滿心慌亂,一時不知該由何處辯駁起。
「別急著否認,我早看出端倪了,如果你有隱瞞的苦衷,風某並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也沒立場逼問你什麼,你不用太緊張。」
柳映霜陘吁了口氣,微征安下心。「多謝公子成全,石大哥那邊──」
「你這不是不打自招嗎?」風翼天可惡她笑著,挑眉滿是趣意地瞅著她。
「我……」她被瞧得紅霞滿面,現在她才明白,這男人有多狡滑!迂迴戰術一使,她竟然就笨笨地上當了。
「別惱羞成怒哦,我說過我不會多事的。」
柳映霜被逗得想氣又氣不起來,倒是忍不住展顏一笑。「風公子,我發現和你在一起,我快樂得多。」
她不曉得他是怎麼辦到的,但他確實能讓她低落的情緒瞬間轉換。
「既然如此,而我又知道了你的秘密,我們也不算是陌生人了,不許你再公子、公子的叫,怪彆扭的。」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
「讀過禮記沒有?『大同與小康』中就有這麼一句!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
「那又怎樣?」奇怪了,他們什麼時候換了話題?
「我再加一句!『不獨兄其兄』!本著兄吾兄以及人之兄的精神,你都能甜甜蜜蜜地叫靖韙一聲石大哥,為了公平起見,你難道不該也叫我一聲風大哥?」
虧他還能說得一本正經,柳映霜整個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禮記也能這麼解釋嗎?
她眨眨眼,領悟過後,居然很沒淑女形象地大笑出聲。「好絕的解釋!」
風翼天當場大開眼界。哇!原來他印象中那個嫻雅沈靜的溫婉佳人也能這樣隨性地大笑啊?他眼中浮起激賞,好個真性情的女子。
他發現,她與海遙有個共通點──真!
什麼笑不露齒、行不搖裙。太多的禮教規條約束下,所謂的窈窕淑女,往往失去了本性中的真,處處壓抑著自己,看人了,便覺太過虛假不實。
「我發現,」俊期的容顏俯近她,很認真地說。「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你──」柳映霜嚇了好大一跳,他是有「案底」的,所以她一時也分不清他是認真抑或在說笑。
「這很值得驚訝嗎?」柳映霜張口結舌的拙樣,令他忍不住又放肆地大笑。
「風大哥!」她抗議地叫道。
任她又嗔又惱,他仍止不住開懷的笑聲,相知的情誼便在這融洽和諧的氣氛中悄悄滋長、蔓延。
★★★
「死風翼天、爛風翼天!不解風情的臭男人,討厭、討厭!最好死在外頭都不要回來了!」
海遙嘴裡憤憤地低咒,一邊發洩似地踢著碎石子,螓首低垂,披瀉而下的如雲長髮半掩住嬌美的容顏。
色慾熏心的大色狼!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柳映霜飄逸典雅的靈性之美能擄獲任何男人的心,但見著風翼天三天兩頭往倚翠院跑,原以為已經看得很開的她,仍是難傷心傷。
難道,她當真注定了感情上的失意?
愈想愈難過,她只專注著咒罵那個殺千刀、少根筋的蠢男人,沒注意到那些豐富詞彙的代表人正迎面而來,而她就這樣不偏不倚地撞了上去。
「哎喲!」要命的一陣哀嚎響起,她撫上發疼的秀鼻,不管三七二十一,劈頭就要開罵:「哪個不帶眼的死傢伙敢撞本姑娘,好狗都知道不要擋路,你──天哥?!」她倏地住了口,傻望著一臉笑謔地瞅著她的風翼天。
「怎麼啦?火氣這麼大,誰惹了我們家的小霸王?」
除了你這個沒良心的負心漢之外還會有誰?!她在心底悶悶地想著。
「終於想到要回來了,我以為你在溫柔鄉中銷魂忘我,樂不思蜀了呢!」頭一扭,她甩也不甩他地轉身就走。
哇!怒火真旺,是哪個王八羔子惹了她?連累他倒霉地代為受過,他要知道是誰,絕對要把那個人的頭扭下來餵狗!
風翼天邊抱怨地想著,一邊加快步伐追了上去。他早就習慣了跟在她後頭道歉陪罪,不論是不是他的錯。爹娘總說他像頭脫韁野馬,只有小遙能鎮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