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吧!他無法否認,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感到驚惶,偏偏就是面對小遙的怒火,他會手足無措、完全沒轍,再也沒了平日漫不經心的灑脫與率性。
「小遙,你等等我!」他在海遙進房前攔住她。「我又沒惹你,別把氣出在我身上,我很可憐耶!」
「哼!」她偏過頭,不搭理他。
沒惹?要不是為了他,她會有苦難訴、有淚難流?死王八蛋!愈看那張無辜的臉,她就愈嘔。
「遙──」他很討好地叫著。「不然你告訴我,誰欺負你,我幫你教訓去!」
能怪誰呢?他什麼都不知道,是她自己活該要愛他,再悲再苦也只得認了。
「算了,當我無理取鬧好了。」她打開房門,風翼天也跟著進來。
「有事?」她挑起秀眉問。
「小遙,告訴你哦!」他一個躍身,帥氣地跳上桌子,俯身望著她。
「好,我讓你告訴。」這是他們的習慣對白,也是多年來,他們分享著彼此不為人知的心事前的開場白。
「但是在這之前,我有必要再一次向你聲明,」她指了指桌子。「它並不是讓你坐的。」
「真計較。」他只得跳下來,安分地端坐在椅上。
「乖孩子。」她讚許道。「好了,你剛才要說什麼?」
「我的行蹤,你是知道的。」
就因為太清楚了,所以才會這麼心痛。「然後?」
「喂,我發現我喜歡上映霜了耶!」他興奮地表達。
正欲為自己倒杯茶的海遙乍聞此言,一個失神沒拿穩杯子,「咚」的一聲杯子自手中滑落,她被茶水濺得一身濕。
「哎呀!」她驚呼,手忙腳亂地拭著身上的水漬。
「真不小心。」風翼天本能地想幫忙,才剛碰到她,她立即驚嚇得彈跳開來。
「你幹什麼!」
「幫你呀!」他說得理所當然。
死木頭!他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她可是個姑娘家,他不但亂碰她的身子,臉上的表情還如此天經地義!
其實她也知道,不拘小節的風翼天是不會注意這些的,他們自小一塊長大,親親密密慣了,自不會注意到她已非昔日那個陪他搞怪惡作劇的小丫頭。
「小遙,我發現你愈來愈奇怪了,我都快不瞭解你了。」他一臉納悶地望著她。
海遙頓了一會兒,幽幽抬首。「你確定,你曾真正瞭解過我嗎?」
「小遙?」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輕搖一下頭。「並不是所有的話都能說,如果你真正懂我,那些說不得的話,你會無法感受嗎?」
好深奧哦!俊朗的肩緩緩蹙起。「你有心事,卻無法告訴我?」
「我從沒否認。」
「是不是人一旦長大,都必須有一些只屬於自己的秘密?可是──我仍是願意將所有的心事與你分享呀!何以你不能?」他還是不解。
「那就談談你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她避重就輕,以倒茶的動作不著痕跡地淡淡掩飾。
「好,那你聽我說。」他又恢復到先前的神采飛揚。「這些天,我愈和映霜相處,就愈發覺到她的好,她就像只百靈鳥,聰慧冰心、善解人意、溫柔婉約,我真是愈來愈喜歡她了,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很自在輕鬆……小遙,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愛上她了?」
海遙用力握緊杯緣,拚命忍住將茶水往他臉上潑的衝動,猛地一旋身,淚同時滾落。
「小遙?」他不解地叫道。
咬緊牙齦,忍住心痛,硬是逼回眼眶的酸澀淚霧,她迅速拭去淚痕,深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地回身道:「我又不是你,我怎麼知道你愛不受她。」
「我以為你會反對,畢竟映霜的身份……可是她真的是個好女孩,真的!你也見過她的……」像要保證什麼,他心急地解釋著。
海遙看在眼裡,悲然酸意絞得心一陣悸痛。她從未見他如此全心全意地維護一個姑娘,好似生怕別人誤解、委屈了她……天哥啊,你好殘忍!你只怕她受委屈,可知你此刻正狠狠地在傷害我?
但她只能回他無力的笑。「如果你確定她是你的選擇,誰說什麼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就因為她與風翼天一樣,清清楚楚的知道柳映霜的完美,所以,她除了認命死心之外.又還能怎麼辦?
面對柳映霜,任何女人都會自慚形穢的,縱然身在風塵,她卻能出污泥而不染,純潔得有如一朵白蓮、柔情婉約。自己呢?卻永遠辦不到她的溫婉可人;相形之下,風翼天會愛上柳映霜,她實在不該有太大的訝異,今日縱然沒有柳映霜,他仍是不可能對她動情,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始終將她當成妹妹一般看待,對於意料中的事,她又何須心碎哀傷。
但……她的心真的好痛!
風翼天不識她內心的淒苦,逕自開懷地拉住她的手表達他的感激。「我就知道,小遙,你一向是最瞭解我的人,謝謝你的支持。」
她笑得苦澀,悄悄將千瘡百孔的心往靈魂深處藏。「不要謝我,只要你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只要──你不後悔自己的抉擇。」
「當然!」拉起海遙,他不由分說地往外走。「再幫我一個忙。」
「把話說清楚,你到底──」
「誠如你所說,哪一天我確定了自己不悔的抉擇,我想送她一份能表達我的心意的物品,也不曉得她喜歡什麼,小遙,你也是女孩,比較清楚女孩子的心思,幫我拿點主意。」
去死啦!這個沒心沒肝的混蛋!她已經夠痛苦了,他還要她幫他們選定情之物,狠狠地在她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再刺一刀。這一刻,她真的好後悔,自己幹麼要自討苦吃地愛上他!
★★★
繁華熱鬧的蘇州城大街上,被強拖出來的海遙受人之托,無奈得忠人之事,陪著風翼天穿梭於各商舖小販中,暈頭轉向忙了一下午,中意的東西全一一給風翼天打了回票,夕陽漸漸西斜,海遙一雙小腿都快走斷了,仍毫無收穫、徒勞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