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人可以說是一同長大,情誼根深柢固、無堅不摧。
除了風翼天及海遙之間的緣分外,他們與石靖題的結識過程也挺與眾不同、耐人尋味。
七年前,石家人初搬至蘇州,正巧與風府一家毗鄰而居,向來便待人熱忱的風應龍夫婦,見他們初來乍到,處理大小事來處處不便,於是義不容辭地幫忙,並助他們早日熟悉蘇州城的生活,兩家夫婦都是親切溫和的人,自然極快就熟稔起來,迅速打成一片。
自從父親交代他,要他和這個大他一歲的男孩交朋友,還要他喊他一聲「石大哥」後,這位風小少爺可不爽了,眼前的男孩看來明明就文文弱弱、標準手無縛雞之力型的人,而他向來最唾棄這種沒男子氣魄的人了,還想要他叫這人一聲「大哥」,門兒都沒有。
但是父命難為,他當場叫得勉強。
後來,他使想整整他,企圖告訴他:如果沒本事,最好少在本少爺面前囂張。
他沒有太費心,應付這種比女人還嬌弱的白面書生對他來說是易如反掌,他只要隨便捉隻老鼠當見面禮送他,擔保他嚇得臉色蒼白、尖叫聲媲美殺豬,然後昏倒。
可惜的是,他料錯了!
當他笑容真誠地將包裝精美的木盒遞到他面前,看著石靖韙全然不疑地打開木盒,他在心底暗笑。卻沒想到,石靖韙既沒有「草容失色」、也沒有尖叫連連,反而抬起那隻小老鼠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才一臉認真地說:「我說小弟,你這個禮物很別出心裁,但也太沒誠意了吧?既然要送,為什麼不養大點再送?它看來似乎營養不良、骨瘦如柴。」
一旁的海遙聽得瞠目結舌。向來只有風翼天整人的分,沒想到他這回居然反遭人譏嘲,石靖韙侮辱人的表情明顯寫著:「這好老套」。她實在不敢想像,向來狂傲又不服輸的風翼天會有多強烈的反彈,她已可預見戰事。她甚至已聽到未來如火如荼的激烈嘶殺聲和血流成河的悲壯場面……石靖韙也預料到他將有的怒火,因為風翼天明顯想捉弄他,在不成功反遭奚落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惱羞成怒的,何況風翼天在他眼中,只是個嬌生慣養、被父母寵壞了的刁蠻富家子,容不得別人不順他的心。
沒料到的是,風翼天在呆怔過後,竟然拍案叫絕地狂笑出聲,海遙當時還以為他受的打擊太大,神志不清了呢!
「是!大哥教訓的是,下回改進!」這石靖題挺有意思的,也許值得他交往。
於是,在除去那層不實的最初印象、兩人摒除先入為主的成見後,首度認真評估對方,進一步瞭解彼此,最後竟因而成為莫逆。
如此出人意表的結果,著實令海遙費解。
男人的事情,女人少插嘴──這是他們一致給她的答案。
「小遙,你在想什麼?」一張大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海遙拉回思緒,凝望風翼天。「想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好奇妙,你不覺得嗎?天哥。」
「嘖,女人家的思想就是這樣,嫌一張腦袋太空了,一定要裝些有的、沒的。」風翼天不以為然地淡哼。
早知道會這樣。她根本也沒抱太大的期待,不指望感情思維大而化之的他會明瞭這種纖細的感觸。
「我倒不這麼覺得,小遙的感歎我懂。」石靖韙不疾不徐地開口。「人與人的聚首,全憑這麼一個緣字,有緣無情,奈何;有情無緣,惘然;情深緣淺,遺憾。只有有情有緣的人,才真正是幸福的。」
風翼天撐著頭,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說得這麼感歎,怎麼,你遇上那個『有緣人』了嗎?」
「說到哪兒去了,這只是一種感觸罷了,有時候心繫懸念的人,今生未必有足夠深的緣分再度聚首,然而緣分深的人,卻未必有這麼深的掛心之情。人的一生,真讓個緣字與情字給整慘了。」
「還否認呢,你分明就是有感而發,瞧瞧你那深沉的無奈,騙誰呀!」海遙打量他,慧黠地回道。
「連小遙都看出來了,你就從實招來吧!」
「我才沒──」
「口是心非!」風翼天和海遙同時異口同聲地打斷他道。
「好吧,招了。」他極力以最淡然的口吻說:「一個小妹妹罷了,都分開這麼久了,人家恐怕早把我這個大哥哥給忘了。」
風翼天一臉失望。「我還以為會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兼賺人熱淚、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呢,一點都不好玩。」
這什麼兄弟呀!好似見不得他太順遂,定要愛得死去活來他才甘心。「怎麼不說說你自己?我也從沒見你對哪個姑娘認真過。」
不,該說他的人生中從沒有「認真」二字,尤其是在愛情方面。
「不曾碰上嬌麗無雙的人間絕色,自然也就沒機會動心嘍!」他聳聳肩,散漫地應道。
「機緣哪,是可遇不可求的。」
兩個男人侃侃而談,不曾注意到一旁海遙眼中的失落。
她心知肚明,不論她能否成功地在他生命中扮演情人、甚至妻子的角色,其份量絕不如「小遙妹妹」來得重,相較之下,她寧可當個讓他重視疼愛的妹妹,也不願當個無足輕重的情人角色。
這樣的情況很微妙奇特,連她都有深沉的無力感。
「聽說倚翠院這兩天來了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生意一下子好得不得了,人人搶著要一睹這位大美人的丰采,你們知道嗎?」
這是隔壁桌傳來的聲音。
「當然知道!我還知道她芳名叫柳映霜。」
「嘖,連名字都美得知詩如畫,這女子一定美得不凡。」
「要能一睹芳顏,傾家蕩產也甘願……」
讚歎聲此起彼落。
風翼天聽到了。「怎麼樣,想不想去見識一下?」他用手肘頂了頂海遙,並看著石靖韙。
「無聊。」這人似乎忘了她也是女人,就算那個叫柳映霜的再美,同樣身為女人的她也不會感興趣,她又沒有斷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