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小巧清爽的辦公室和總經理室僅相隔一片透明玻璃,中間有扇相通的木門,以便溝通業務、提高工作效率。
琬凝在心底暗暗祈禱,希望她的上司是個隨和好相處的人,否則她一天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將面對著他,豈不痛苦死了?
她忽然又想起宸軒今早送她來上班,得知她升職加薪的喜訊時所說的話。
「加油!琬凝,預祝你勝任愉快、得心應手。」
「算了吧!」她哀哀一歎。「前途茫茫,吉凶未卜。老天最好保佑我的上司不是『龜毛』型的人物,否則我可能還來不及品嚐陞官的快樂,就莫名其妙地被炒魷魚了。想也知道,通常這種人都是盛氣凌人、恃才傲物型的。今天不是我的幸運日。」
看著琬凝緊張不安、隱隱含憂的面容,宸軒在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那個決定強烈到令他驚愕!
「把手伸出來。」
琬凝摸不著頭緒,但依然照他的話,將手放到他溫暖厚實的左手。
宸軒不發一語,翻過她的手,然後以另一隻手探進口袋,毫不猶豫地將握拳的右手覆在她掌上,等他鬆開時,琬凝的掌心已多了一枚袖扣。
「送給你。」
她困惑地望著手中的東西,這只袖扣上的漆已斑駁脫落,顯示年代久遠,而宸軒卻依然保留著,因此,琬凝不難猜測出這只袖扣對他定有某種紀念價值。
「這……」
迎視她不解的目光,宸軒加以解釋說:「每次我遇到困難棘手的大案子,心情緊繃、情緒起伏不定的時候,我就會緊握住它,它能穩定我的情緒,讓我在法庭上臨危不亂、沉著應對,我想它或許也能安定你的心,帶給你幸運。」
這枚袖扣,是他的父親唯一留給他的遺物。
他永遠忘不了那個場面!
當時,父親以身體護住他,拚死救他逃出火場,卻因捨不下母親,不顧他椎心含淚的阻撓,執意衝進熊熊火海尋找他的母親。他死命地抓住父親的袖子,流著淚、哭喊著求他別去送死,然而他卻告訴他:「相信爸爸,我一定會救出你媽媽和弟弟,我保證絕不會拋下你不管!」
拉扯中,他扯下了父親的袖扣,卻沒能攔阻他!
父親對他食言了,他終究沒有實現對他的承諾--「宸軒?」琬凝喚著有些失神的他。「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枚袖扣對你有何意義?它看來歷史悠久,你這麼小心地保存它,一定有什麼特別的涵義吧?」
「不談這個。」他不願再提起那段不堪回憶的往事。「你還不進去,全勤獎金飛了我可不負責哦!」
「唉呀!」她低叫一聲,勿勿和宸軒道別,飛也似的衝進公司。
一切整理就緒,琬凝坐在今後將屬於她的辦公座椅上,不禁又拿起宸軒今早交給她的袖扣,心中一陣情緒翻騰。
「這個東西究竟對他有什麼意義呢?他看來很重視,可是既然他重視,又為什麼要送給我呢?」她喃喃自語,始終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希望這只袖扣能安撫她的心,帶給她自信,如同對他一般!
琬凝心口暖暖的,握緊它,懸浮不安的心竟真的感到無比踏實,是這只袖扣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抑或是宸軒眼中所傳遞的那份無言的支持?
「是宸軒。」她無比肯定。
安撫她的是宸軒;那麼,安撫宸軒、支撐著宸軒的,又是誰?
就在她兀自發愣時,桌沿被輕敲了兩下,她聞聲抬首一望--又是他,堅持送她到站牌下等公車的可愛男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
「想念你嘛!」趙毅翔露出一個充滿朝氣的健康笑容。
「少灌迷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她唐大小姐才不吃這一套。
「我知道你在這裡,偷個小懶來找你嘛!」
「你不要命啦,摸魚摸到危險地帶來了!你知不知道總經理今天準備正式走馬上任,人家少年得志,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小心他拿你開刀,來個殺一儆百。」
「哇,說得好冷酷無情喔,你很瞭解他嗎?怎麼知道他會這麼冷血?」
琬凝一副想當然耳的神態。「通常這種家裡有幾個錢、腦袋裝點墨水的人,哪一個不是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蹺樣子?我在想啊,咱們那位總經理,一定腦滿腸肥,而且頂著一個啤酒肚,對了,還外加禿頭!」她頑皮地一一細數著。
天啊!
趙毅翔暗暗哀嚎,難道自己的身材已經走形到這種程度了?
他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沒有嘛!打量自己,身材健碩,完全符合健美先生的標準,他不曉得這個小妮子怎麼會有這種空穴來風的消息。
他好奇地問:「你見過他?」
「沒有,不過聽說他很年輕,三十出頭吧,長得很帥。」
上述的形容難道就是她所謂的「帥」?
他不客氣地指出:「你的審美觀有問題。」
「我沒有,帥是別人在說,我又沒見過,傳言的真實性能有多少?以訛傳訛到最後,母豬也能說成貂嬋,況且,我認為這樣才符合總經理的形象。」「你認為該長得像皮球一樣滑稽才有總經理的派頭?」他接著又問:「如果是我,那就不適人口嘍?」
暗示得這麼明顯……不,清楚到根本不能稱之為「暗示」,而是「明示」的地步!她應該明白了吧?
可惜她唐大小姐不懂得腦筋急轉彎,照常是一根腸子通到底。
「你?是不合適。商場上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你太斯文,不夠狠、不夠冷,溫文儒雅的人是無法生存在這個明爭暗鬥的大染缸的。」
可見這小女人把他看得太簡單了,比冷靜、比智慧,他有自信絕不比商場的老前輩遜色。
覺得玩夠了,再戲弄人家就太過分了,琬凝一直是真誠待人,對他也一直像個朋友般毫無隱瞞,再欺騙下去他也感到良心不安,於是,他打算坦承自己的身份。
「呃,除了你對『那位』總經理勾勒的『尊容』外,你對他的資料還瞭解多少?」身為人家的秘書,要是連上司的基本資料都不清楚,那就真的不可救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