忿忿然踢開書房的門,以為會嚇著她,誰知她只是抬頭看了他一下。
「你有事要處理嗎?那我待會兒再來。」
她抱著帳本起身。
「等一下,我說了什麼嗎?」
他冷冷嘲道。
戚水顏停住步伐,靜靜的看著他。
「我這麼礙眼,一見我就逃?」她那張無波無瀾的表情勾起了他的鬱悶,令他毫無理性說出傷人之語以取得平衡。「再怎麼礙眼,都比不上你吧,我都沒逃了,你急著逃什麼!」
不意外了,她的丈夫,只懂傷她。
怪誰呢?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恨、不怨,只不過是不再期待了。
不管她作再多的努力,這張殘缺的面容永遠是事實,她配不上他,而他也永遠不會有真心接受她的一天,那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期待,離他遠遠的,不去煩擾他,這樣,總對了吧?
錯了這麼多,她能為他做對的,就只有這件事了。
「要怎樣,你才會開心,傅磊?」幽幽地,她問了出口。
傅磊一怔,沒料到她會用這句話回他。
「算了,當我沒問。」
她苦澀一笑,轉身離開。
有她在,他永遠不會開心,那她又何必問呢?她不會離開傅家,她無法成全他,辦不到讓他開心——
而身後的傅磊,望著她幽寂的背影,訝然呆怔。
要怎樣,你才會開心,傅磊?
她為什麼這麼問?她希望他開心嗎?在他如此寡絕無情地對待她之後?
第五章
日子很平靜,平靜得——有些淒涼。
也許,只有這樣,才是最適合她的吧!
爹娘雖仍是餘怒未消,但是礙於對她的承諾,也就沒再去對傅磊理論什麼,這些日子都以不聞不問來表達不滿。
府裡上下開始忙著打點禮聘事宜,傅家在洛陽是大戶人家,就算是納妾也馬虎不得,成天都有人在西苑進出走動,忙著佈置起新居,相較之下,東苑這廂就清冷得教人同情。
她好似被遺忘在世界的角落,沒有人注意到她,也沒有人來理會她。
好寂寞,好孤單。
雙手環抱住寒意乍起的單薄身軀,歎了口氣,正欲轉身回房,剛好碰上迎面而來的鄭明珠。
這不是巧合,一東一西,要碰在一起也難,但鄭明珠總是時時刻意尋釁,她再忍讓,並不是怕了她,只是不想鬧得家裡雞犬不寧,教傅磊心煩。
「散步嗎?姐姐好雅興,相公怎沒陪著你呢?」
那道刻意擠出的嗲嗓,她還是聽不慣。戚水顏暗歎一口氣,開始思索脫身之道。
鄭明珠很做作地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噢,我忘了,相公昨兒個在我房裡過夜,現下還累著,在休息呢!」
「那就麻煩你好生照顧了。」她淡應一聲,側過身子想走。
「急什麼!」鄭明珠身形一晃,擋住她的去路。「咦?這是什麼?」囂張的一伸手,便抽去了她抱在懷中的帳本,快得她想防都來不及。
「原來是布莊的帳冊啊!我看這以後就交給我管了。」鄭明珠自作主張地收了起來。
「那怎麼行!」
戚水顏驚詫地瞪大眼。這種事可不是鬧著玩的,萬—……
「有你插嘴的餘地嗎?」
鄭明珠輕蔑地瞥她一眼。「也不想想你現在的地位,早與下堂婦無異,這個家早晚是我當家作主,到時,要不要賞你一口飯吃,還得看我心情好不好呢!」
戚水顏無心理會她的冷言諷語,滿心急著想要回帳冊。「鄭姑娘,請把帳冊還給我,不然傅磊要是——」
「少拿傅磊來壓我,搞清楚,現在受寵的人是我!」瞧她急成這樣,鄭明珠散漫地隨口道:「好啦,大不了我告訴他一聲就是了,反正他疼我疼得緊,什麼都會答應我的。」
「是……是嗎?」
戚水顏忍住酸澀。「不管怎樣,這責任是他親手交給我,我就有義務……」
「少跟我廢話連篇,煩人!難怪傅磊受不了你!」沒耐性聽她多說,鄭明珠轉身就走。
他——就是這樣跟別人說的嗎?
戚水顏呆立原地,心,狠狠刺疼,她知道,她又被傷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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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鄭明珠更是變本加厲,對她所做的每一樣決策都要干預,已嚴重影響到府裡的秩序,而她卻連重話都說不得,免得一不小心,又落個正室狹腸妒心,欺凌偏房的罪名。
人都還沒納進門就已經是這樣了,她真的無法想像,等鄭明珠正式過門後,她日子還要怎麼過下去?
每天,她光是應付鄭明珠就已身心俱疲,這些傅磊也不管,好像是在測試她能忍到什麼程度,一日比一日更加得寸進尺。欺人太甚。
她真的好累了,可是他呢?永遠只是冷冷地、遠遠地看著她,像在嘲弄她的狼狽……
這日,打發走了鄭明珠,她無力地癱入床內,這些日子接踵而來的風波,將她的身與心都已磨到無力承載的極限。
身體隱約散發著不尋常的熱度,昏昏沉沉的腦子已無法再思考更多,她放任自己無知覺地睡去,渾然不知更大的風波正漫天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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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她那兒離去的鄭明珠,正好遇到端著藥膳前來的婢女。
「這什麼?咦,還挺香的,正好,我肚子餓了,就端到我房裡去吧!」之前教她燉碗補湯還推三阻四的,這會兒看她還怎麼狂得起來!
「可是……」婢女為難道。「這是少夫人的,她最近身子不大舒服,需要補一補……」
「補什麼補啊!懷了傅家子嗣的人可是我,當然是我比她重要,你搞清楚了沒有,死丫頭!」
「才不是……」小丫頭怯怯地反駁。在大夥兒心目中,都敬少夫人,只有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要不是少夫人吩咐下來,大家才不想讓這個氣焰高張的女人進門呢,更別提為這椿喜事忙進忙出了,他們都寧可去伺候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