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啦!」浣兒咽嚥口水,小小頭顱搖得像波浪鼓似的,「我是說,褚大哥——褚大哥不見了啦!」
喬織艷挑眉斜睇她一眼:「褚大哥?!你們幾時變得這麼熟了?」
「就昨晚嘛,姐姐也知道,浣兒笨笨的,每次都惹禍,可是褚大哥好好哦,他和別人不一樣,都不會生浣兒的氣,然後……唉呀,這不是重點啦!姐姐,你到底知不知道褚大哥去哪裡了?」
咦?她這小妹幾時變得這麼精明了?
她家的小浣兒,是那種一次只能思考一件事的人,當她專注於某件事時,週遭的一切就會自動自發地由她腦子裡摒除,所以要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只要扯來另一個話題,之前的那個,就會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
可這會兒,她居然還能死惦著褚尋陽的下落,看來她很在乎這件事,比任何事都還要執著。
「我說浣兒,你不覺得你問得很好笑?褚公子只是咱們家的客人,又沒欠咱們酒錢飯錢的,他要去哪裡,咱們也管不著吧?」
「可是、可是……唉呀,人家就是不要他走嘛!」
像只被遺棄的狗兒,浣兒說得委屈兮兮。
難得找到一個和姐姐一樣,不會嫌棄她笨手笨腳的人,她都已經準備要對他很好、很好了,他怎麼可以一句話都不說就偷偷跑掉?
騙人,褚大哥是大騙子!
喬織艷一向疼惜這個妹子,見她如此,實在也不忍心:「別難過了,浣兒。褚公子並沒說不回來呀,你再等等,也許不一會兒就能等到他了。」
「真的嗎?」心思單純是浣兒最顯著的特質,簡單的思考模式,一向分不出哪一句是諷刺,哪一句是誇獎,哪一句又是安慰,聽姐姐這麼一說,馬上一掃陰霾,小臉燃起春陽也為之失色的光彩。
「或……或許吧!」喬織艷牽強地點了一下頭。
「那我去門口等他!」話尾一落,人也跑得無影無蹤,教喬織艷想捉都來不及。
而這一等,就讓浣兒等了一整日。
一大早,褚尋陽與徐觀濤先依原定計劃,上當地府衙清查年滿十五的少女,縣官不知他倆來歷,態度像防賊似的,沒轍,褚尋陽只好亮出身份,隨口扯說是代友人尋找失散的妹子,並嚴令保密,這才得到他要的資料。
這會兒,縣官可恭敬得緊,一番研討後,決定將所有年滿十五的少女名列成冊,再將有穩婆接生,並且出生記錄完整的人一一過濾掉,剩下來的卻仍是一長串,教褚尋陽光看就鬧頭疼。
明察暗訪了一整日,名單上又去掉了大半,但,仍是一無所獲,名單之中,有一個甚至還是勾欄院的賣身花娘,主僕倆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誰也打死都不想進妓院一步。
其中,有個名兒倒令他意外——喬浣兒。
她今年也十五了嗎?
實在看不出來。他倒覺得這丫頭比三歲的奶娃兒更不如。
他甚至連想也沒想,完全不列入考慮。
開玩笑,劉妃可是艷絕天下的美人兒呢,這浣兒從頭到腳,沒一點像的。清清秀秀的小臉,連個「美」字都夠不上邊,活像個長不大的野丫頭,劉妃要真生出了這種女兒,恐怕九泉之下都會悲傷地痛哭。
再回到客棧時,已是日落時分。
「少爺。」徐觀濤低喊了聲。
「嗯?」褚尋陽仍在思考,心不在焉地漫應一聲。
「那個——浣兒姑娘——」
「浣兒怎樣?」他終於抬眼,順著徐觀濤的視線望去。
「褚大哥!」撐著下巴坐在階梯上的浣兒也同時發現了他,驚喊了聲,雀躍地跳了起來,直往他的方向奔來。
他是習武之人,縱然曾被她「暗算」成功,但依然改變不了他功夫極佳的事實,所以他現在若是想避開,絕對避得掉,可是那一刻,他腦子裡所想的卻是——依她這衝勁,他若真閃開,這丫頭絕對會跌得哭爹喊娘。
就這一猶豫,轉眼間,胸懷便多了個黏上來的小傢伙。
「少……少爺,這……」徐觀濤看傻了眼。他那威儀天生、英偉絕倫的主子,竟當街任個小丫頭摟摟抱抱的?他們交情幾時進展到這種程度的?
褚尋陽的錯愕並不比任何人少:「浣……浣兒,你這是……」「我等你好久、好久了,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無視於他的尷尬,浣兒將臉埋進他的胸壑,悶悶地道。
「那你剛剛——」她就坐在人來人往的客棧門口,眼巴巴地等他?
別說徐觀濤驚訝了,連褚尋陽自己都很疑惑,他們的交情有好到這種地步嗎?
「先進去再說好不好?這樣不好看。」他已經留意到大街上無數雙投向他們的打量眼光了。
「哪會?昨天晚上我們也是這個樣子啊,你又沒說不好看。」
此話一出,週遭傳來此起彼落的吸氣聲,當然,也包括了徐觀濤活像吞下一大顆鹵蛋的拙樣。
「少……少爺……」
褚尋陽沉著臉:「閉嘴,我知道你要問什麼!」
真是一千一萬個該死!他就知道遇上這丫頭準沒好事,這下,只怕所有人全當他是心懷不軌的摧花魔了。
「不對嗎?」天真的小浣兒,猶不知自己說了多曖昧、多引人遐思的言語,傻呼呼地偏著頭問道。
拉開懷中纏得密密麻麻的小丫頭,他盡可能地忽視四周的異樣眼光,頭也不回地進了客棧。
「褚大哥,褚大哥!」奇怪,他怎麼都不理她啊?她有說錯什麼嗎?
浣兒很用力地思考著,搖頭晃腦地跟了進去。
「咦?褚公子,你回來啦!浣兒等你一整日了呢!你要再不回來,我們家浣兒今晚恐怕要睡門口了。」一見褚尋陽,櫃檯邊忙碌的喬織艷便立即迎了上來,完全不曉得方才在外頭的小插曲。
褚尋陽聞言停下步伐,訝然道:「你是說——她一整天都坐在那兒,沒離開過?」
「是啊,活像等情郎似的,怎麼叫她都不肯進來。要不是胡亂啃了幾顆饅頭,真怕她餓成人肉乾呢。」就連跑堂小二都恕不住嘴癢,插科打諢地戲弄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