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撫著起伏不定的心,順著屋子繞上一圈,卻仍沒見著他的人時,她慌了!
怎麼可能呢?這麼惡劣的天氣,他不待在房裡休息,還能到哪裡去?
強抑下滿腔的憂心如焚,她拚命的讓自己冷靜,端坐在客廳之中思考。
耿靖懷最常去的地方是哪裡?又有什麼理由,讓他非在這種時刻、這種天氣出門呢?
答案,已呼之欲出——
他最常去的是墓園,妍妍長眠之處!
她還記得,那一回他瘋狂地摺完多得數不清的紙鶴後,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墓園,一隻又一隻的在妍妍墳前燒了它,他一直沒留意在後默默跟隨的她。
妍妍有他陪,而他有她陪,雖然得不到回應,但他們都無悔。
她還記得,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妍,你在下面,一定很孤獨對不對?現在有這麼多的紙鶴陪你,你就不會寂寞了,它們會圍繞在你身旁,飛呀飛的……只可惜,我看不到你燦爛的笑顏,聽不到你歡愉的笑聲……」
這個男人癡到連人死了,他都還傻得拿她當有感覺的人看待,顧慮著她的心情……
她太瞭解他了!根據他的思考模式推斷,會有什麼樣的行為,根本無需懷疑!
她一躍而起,匆忙之中抓了把傘飛奔而出!
第八章
狂風疾雨肆虐著暗夜中的墓園,一道孤寂的身影,默默伴著冰涼的墓碑,為這冷寂淒清的墓園,增添幾分迷詭氣息。
「妍,別怕、別怕,我在這裡,就像以前一樣,你若驚惶,就到我懷裡來,是人是魂,我都不在乎。」
冰冷的指尖,撫上冰冷的墓碑,沿著清靈恬靜的照片,順勢遊走在工整的刻字上頭,就好似他正以萬縷的柔情撫慰著她——
常語歡趕到這兒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靖懷,你瘋了!」她真不敢相信,他真的這麼做了!無視雷雨交織的天氣,跑來墓地待上一夜,就只為了……為了陪妍妍!
她想尖叫、想痛哭,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將傘撐在他上方,半是心憐、半是心痛地急忙拂去他滿臉的雨水。
「你怎麼這麼傻啊!你真的是……真的是讓人好生氣!」說著、說著,她哭了出來,明明是不打算掉淚的,但眼睛就是不聽使喚的跟著下起雨來。
深得掩不住的柔情,揪住了他靈魂深處最敏感的心弦。
有一剎那他只是怔怔地、失神地看著那滑落嬌容的顆顆淚雨,彷彿敲上他心頭,敲出難以言喻的悸動……
然而,在一聲貫穿耳膜的雷鳴聲中,他驀然回神,慌亂地收拾起一瞬間的失常,像要否決什麼,狼狽的將她斥離。「你走開!別來煩我,我不要你管!」
她被毫不留情地揮開,跌入積水的地面。
「不管,我就是要煩你、要管你,你攆不走我的!」她一把抹掉淚,撐起身子靠向他。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陰魂不散?讓我好好的陪伴妍妍,行嗎?」他吼出滿腔的鬱悶,拒絕著她的碰觸。
她為什麼要打擾他?勾起他滿腔迷亂?在妍妍面前,他眼中只想容納她,可惡的常語歡,她為什麼要來破壞?!
他不想見到她,一點都不想!
只要一見到這張臉,就會讓他想起另一個宛如白蓮一般美好脫俗的女孩,然後他就好恨!為什麼同樣是一張臉,命運卻有著天壤之別?這張臉挑起了他的愛恨交織……
「你再這樣淋雨下去會生病的。算我求你,跟我回去吧!」這一刻,她也顧不了太多,死抱著他起身,偏偏他就是不配合。
「放開我,常語歡!我說我的死活用不著你操心,你聽不懂我的話嗎?」糾纏中,雨傘落了地,全身早已濕透的常語歡也豁出去了。
「好!你要留,我就陪你留到底!」放棄掙扎,她一把揮開額前滴水的髮絲,堅決的眼神直視著他。
「你——」他還來不及說什麼,一陣暈眩襲來,他跌退了步。
「靖懷,你怎麼了?」她急忙伸手扶他,感覺到不太對勁。
「別……碰我……」雖然仍是一成不變的抗拒,但顯得無力了許多,方纔那番糾纏,耗去了他太多力氣,他現在只覺腦子一片昏亂。
「你再逞強我就踹你一腳!」她氣悶地瞪著他。
「那就……踹吧!」
「你想都別想!我是要踹昏你好帶回去,你別指望擺脫我。」她沒好氣地回他。
「你……」他回瞪她,卻說不上話來。
寫滿執拗的小臉與他對峙著,他知道她是認真的。
豆大的雨水打在嬌弱的身軀上,她仍是堅持不放手的緊抱著他,腳步幾乎站不穩,看得耿靖懷莫名懊惱。
閉了下眼,他妥協了。
???
果然,耿靖懷的體質還是沒能和超人劃上等號,他病倒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當夜便發起高燒。
「爸,怎麼辦?」常語歡急得團團轉,失了方寸。
「別急,有你老爸在,難不成還會讓靖懷出事?」
常語歡不置可否地抿抿唇。
哼,說得這麼囂張,那晚也不曉得是誰睡到快翻掉,連耿靖懷失蹤了都沒發現,她要是再晚點發現,搞不好他昏倒在墓園裡都沒人曉得。
唉,真是難為他了,堂堂大醫院的院長,竟由得一個小女人對他呼來喝去的像個委屈的小護士,因為她擺明了就是一副:最好我心上人沒事,否則咱們就走著瞧!體諒她是陷入愛河、心中只有情郎的女人,也就不和她計較了。
「好了,這裡有幾包藥,你每隔四個小時餵他吃一次,應該就沒事了。」打了一針,配好藥,杜承霖大略收拾了下醫療器具。
「確定?」她看了看手中的藥,又看了看他。
「別質疑你老爸的醫術,女兒。」什麼態度嘛!真想一拳敲下去。
杜承霖走後,常語歡始終寸步不離的守著他。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著你的,你也要快快好起來哦!」她輕輕說完,傾身在他些許蒼白的唇際印上一吻。坐在床沿,審視著他憔悴的容顏,她溫柔地撫過他的額、臉龐,逸出幽幽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