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突然想起她說的話——我今年十歲,天資過人,才高八斗……
再看看上頭記載的智商一九五……
他很難不驚異。
難怪她會說老媽二百五,對母親的國學素養感到歎息,以她的程度來講,有幾個人的國學素養能不讓她歎息的啊?
看來,這年僅十歲的小小女孩,會是他教學生涯中最有力的挑戰。
除此之外——他玩味地盯住親屬欄。
父,不詳。
不、詳?!他反覆思索,那張清恬愛笑的小臉,實在不像出於單親家庭的孩子。
「言老師,都下課了還不回去啊?」鄰座的女老師上完下午第四節的輔導課,見他還在座位上發怔,向他打了聲招呼。
他漫應一聲,收拾好東西離開辦公室。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至少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他不會再見到那個聰明得不可思議的天才兒童,還是先想想晚餐要煮什麼。
回家時,他順路繞到黃昏市場去買了幾樣菜,雖然弟弟們今晚都不會回家吃晚飯,但留著讓他們當消夜也好。
關心了十多年,一下子很難放得下,老忘記他們一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了!總不時擔心他們冷著餓著。
熟練地煮好三菜一湯,爐上燉著一鍋五香鹵雞腿,才發現醬油用完了,他讓鍋內食物以文火燜煮,自己到巷口去買瓶醬油。
就在抵達家門口時,隔壁傳來幾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他對這樣的噪音並不陌生,那正是今早差點害他震破耳膜的元兇。
「哇、救命啊!失火啦!」一道嬌小身影首當其衝奪門而出,逃命似的撞上了他,他本能地立即接住。
「葉洛希?」他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又再見面。
「啊……嗨,老師好。」被撞見這副丟臉的狼狽樣,葉洛希只能傻笑以對。
「你住這兒?」
正欲回答,裡頭二度響起尖叫——「哇!救命啊,殺人啦,放火啦!誰來打一一九……」接著,是一陣凌亂的碰撞聲,緊隨著鍋碗瓢盆乒乒乓乓為牛頓的地心引力做了驗證。
魔音繞樑三日不絕。
「呃——對呀,裡頭那個很丟人現眼的女人就是我老媽。」她羞愧地小小聲說道。
「葉、洛、希——」沒一會兒,一名氣急敗壞的女人由裡頭衝了出來。「你講不講江湖道義啊?居然丟下你老媽自個兒逃命去!」
「拜託,老媽,我是要你炒菜,不是要你燒房子耶!不逃難道還等你連我也一起燒掉啊?」葉洛希說得可一點都不愧疚。
「你這個不孝女,早知道當初生顆蛋煎來吃掉都比生你來得好!」葉初晴捂著胸口,痛心疾首地指控。
「少來!就算生了顆蛋,你就這麼確定你會煎嗎?」當女兒的也夠不給面子了,直接戳破她的牛皮,外加潑上一桶涼颼颼的冷水。
「你——」居然這樣戳她的痛處!臉上無光的葉初晴抖著手指,幾乎氣爆腦血管。
她上輩子到底幹了多少殺人放火、天理不容的勾當啊?這輩子才會有這麼個渾蛋女兒?
嗚嗚嗚……滿腹辛酸來不及宣洩,忽然一陣香味撲鼻而來,讓她忘卻不滿。
「什麼味道?好香哦!」女兒早一步發出她的心聲。
在母子倆灰頭土臉地忙了一晚,卻只換來火燒廚房的下場後,這道適時而來的菜香,簡直足夠讓她們羨慕到口水流滿地。
言孟春好笑地看著母女倆的垂涎樣,順口說:「我正在準備用餐,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來。」
咦?葉初晴呆愕地看著他。
這個人不是超沒、沒人情味,連跟她打聲招呼都不屑嗎?
搬來這兒一個多禮拜了,最初禮貌性的上門拜訪時,遇到的是他溫文和善的三弟,沒與他正式交談,可他起碼也該知道有這個芳鄰的存在吧?
在路上遇到幾次,他居然完全視若無睹!又不是脖子打上石膏,點頭示意一下會死啊?
最最過分的是,今天早上算是正式對上一面了吧?他居然甩都不甩她就直接走人,都快氣死她了!
為此,她都已經決定要把他定位在冷漠無情的人種,列入拒絕往來戶中了,可現在看來,這人好像沒她想得那麼糟耶……
由不得她再深想,因為她那餓死鬼投胎的女兒已經大聲歡呼,一馬當先地衝進人家家裡去了,害她丟臉得想直接撇清關係,不敢承認這個人是她女兒。
迫不得已,她只好也跟了來。
她已經有心理準備去接受直追豬寮水準的亂象,畢竟四個大男人住的地方,能比她的好到哪裡去?
可,錯錯錯!根本就錯到西伯利亞去了!光是客廳所呈現出的窗明几淨,整潔怡人,就夠她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以謝天下!
沒道理,這沒道理呀!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家務比她還拿手?
想起自家的福德坑,她頓時郁卒得想哭。
尤其在看到他溫馨整潔的廚房,彷彿是活生生用來諷刺她家有如剛經歷過第三次世界大戰蹂躪的慘況……
那實在只有天堂和地獄可以比擬。
大受刺激下,她毫不懷疑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把麵線吊死自己!
「你不吃嗎?」將那鍋鹵雞腿端上桌,添飯的同時,他不忘招呼她一聲。
「不吃!」她賭氣地沖日而出。
沒天理啦!這真是對身為女性的她,最深的打擊和恥辱。
「噢。」言孟春也當真不去「強人所難」,逕自和洛洛分享起美食來。
葉初晴瞪凸了眼。
這是什麼情形?
他還真的把客人晾在一旁看他吃?
這傢伙——
最可惡的是她那變節的女兒,養了她十年,居然不敵區區一桌菜。美食當前,就什麼骨氣節操都沒了。她甚至敢賭,這會兒若有人要拿這桌菜來換她老媽,她也會二話不說地大喊:「成交!」
眼看女兒一臉滿足陶醉、大啖美食,彷彿沒吃到這輩子就枉生為人的模樣,她簡直嫉妒到胃出血。
而那個當主人的,竟鳥都不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