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再需要屬下了?」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她臉上分明有著牽念呀,可又為何……這般決絕?
說不再需要,未免牽強,知她如無痕,不會信的。
她生硬的別開眼。「總會習慣的。」
「有必須「總會習慣」的理由嗎?」十二年來都這麼過了,他也以為,未來的日子亦會如此……
「將來我成了親、嫁了夫婿呢?也讓你隨我入夫家,成日跟前跟後嗎?在俞府,沒人會說什麼,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外人可就不會這麼想了,他們會傳得多難聽?而無痕的身份又將多麼難堪尷尬?所以,不只是為我的名節,更為了無痕好,一切到此為止,好嗎?別再記掛什麼童年承諾了,我們兩不相欠!」
風無痕一句話也沒說,剛冷的俊容沒有任何表情,但夜雪仍是心細的由他深沉如晦的眸子中讀出了一閃而逝的痛楚--
小姐不要他,原因是為了那個不曉得還在何方的丈夫……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成了小姐想捨棄的那個人,她想獨立,拒絕再仰賴他……小姐可知,一直以來,他就是靠著她的仰賴而活,如今,她不想再依靠他,剎那間,他竟覺得好茫然,人生已不曉得將再如何走下去……
「小姐……希望屬下怎麼做?」麻麻木木,他問出口。
心,不會疼,靈魂抽離了身軀,他已不知該怎麼去疼。
「離開俞府,別再讓我耽誤你,雅璇很愛你,我想看無痕歡歡喜喜的成家立業,這樣我才能放心。」
風無痕一愕。「是不是姜小姐說了什麼?」所以她才會如此反常?
「不必任何人說,無痕有心隱瞞,但是我有眼睛,我看得出來!雅璇愛你,姊姊也愛你,這些我都知道!」
風無痕訝然無言。
有這麼多人愛他、心疼他,他又怎麼會孤獨悲傷?少了她,無所謂的。
好痛!她捂著心口,閉上眼睛,阻止洶湧的淚奪眶。
「小姐!」風無痕抑不住關切,反射性的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夜雪反身投進他懷中,將臉深深埋入,任肆流的淚在他胸懷決堤。
最後一次,真的,這是最後一次了,讓她再抱他一回,牢牢記住被他呵護的滋味,以後,她會勇敢、會堅強起來--
「答應我,無痕,你答應我,一定要幸福,要快快樂樂的,別讓我擔心……」她抽抽噎噎,痛哭失聲。
風無痕眼神複雜如晦,懷中哭得慘慘切切的淚人兒,令他無法不去擁抱她,這一刻的酸楚溫存,足夠他一生無憾。
深深吸了口氣,他微拉開她,修長的手最後一次為她拭淚,輕輕地、柔柔地,他眷戀得不想結束,他會牢記這張容顏,這張他見過最美、最純真、不染俗塵濁氣的容顏,銘心鏤骨,至死不忘。
「小姐希望屬下娶姜家小姐?」他沉沉地低問。
她點頭、再點頭,深怕他懷疑,不間斷地猛點著頭,點得又快又用力。
風無痕扶住她的臉。「夠了,屬下懂。」
他閉了閉眼,那一瞬間,夜雪以為她看到了他眼中閃著淚光,可是當他再睜開時,是一片無風無雨的平淡。
他退開一步。「小姐要無痕娶,無痕就娶!」
無話可說了。不再為小姐而過的人生,怎麼活都沒有差別了,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如她所願,娶她希望他娶的女人,不讓她掛心,時時刻刻如他還在時一般,過得無憂無愁。
「請小姐放心,無痕定會過得平安、順遂!」
他走得太過倉促,以至於沒能見著在他背身之後,讓淚水淹沒了嬌容、哀痛欲絕的夜雪。
她死咬著手臂,片刻也不敢放,深怕這麼一鬆口,她就會後悔的出聲喊他,不顧一切的將他留下……
無痕、無痕……她無聲在心底喚他千萬遍,化諸淒絕的淚水傾出。他可知,她是多麼的捨不得他?她割捨得痛徹心扉呀!
不過,值得的,對不對?無痕說,他會過得平安順遂,那麼她就是心痛,也值得了,對嗎?
飲淚心傷中,她暗自安慰。
夜雪成了歡顏不再的憂鬱佳人。
俞府內外,每個人都為朝寧出嫁之事忙碌著,沒人注意到她。
好不容易,俞朝寧風風光光的出閣了,接下來,卻又再度傳出足以讓人由椅子上跌下來的驚人消息--風無痕與姜雅璇的喜訊!
那一天,風無痕上了一趟姜家,言明見姜雅璇一面。
他僅是淡淡地問了一句:「肯不肯嫁給我?」言簡意賅,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把姜雅璇給嚇呆掉。
一般來講,板著冰山面孔,不見溫柔,亦不見浪漫的求親法,沒被轟出大門就算是客氣了,但是姜雅璇在弄清他並非戲言後,竟二話不說的允了婚,欣喜激動地擁抱他。
苦澀,是他唯一的感覺。
姜家父母開明,本就沒有門第之見,心知女兒愛這名男子愛得很慘,加上風無痕出色不凡,自然也就樂觀其成。
當日,事情便迅速傳開。
雖然失去風無痕這個人才讓俞老爺捶胸頓足,但無痕是雪兒的人,女兒都捨得了,他有何話說?
這樁親事,讓俞、姜兩家的距離拉得更近,這樣也好。
此外,他心中暗暗盤算著,過些時候,也許能夠再來個親上加親。
姜家那個愣小子早對雪兒有意,而姜家兩老也極中意他乖巧的女兒,這樁親事,兩家其實早已心照不宣,就等個好時機,一切就水到渠成,再添一段良緣
不過這會兒,可得先忙風無痕的親事要緊。
無痕在俞家這麼多年,對雪兒傾盡心力的守護他是看在眼裡的,早沒把他當外人,若不是他堅持只想護衛雪兒,如今的他,早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得力左右手。
無痕的忠心,從來都只給雪兒。他冷傲,所有的人、事、物都不看在眼裡,卻獨獨不能不在乎雪兒,也許,是因為雪兒是第一個待他好的人吧,所以恩怨分明的他,便以肝腦塗地的忠心來回報這生平的第一份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