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不在她身上,這是她打一開始就知道的,卻沒有太多失落的感覺,她唯一想到的,只有順從。
況且,她一直認為,夫妻相處之道,在於相敬如賓,她與殿下,做到了這一點。直到殿下與蘭妃的事在宮廷之中爆發了前所未有的衝擊,讓她的心備受震撼,秦雲錚從沒想過,男人與女人,也能愛得這樣驚天動地、義無反顧。
這不是性子溫煦如水的她所能想像的,也許,正因為這樣,她與殿下才會激不起一絲一毫如他與蘭妃般的熱烈情感吧!這樣的她,大概終其一生,都無緣領會那種如狂濤駭浪、刻骨炙心的滋味吧──過度專注於自身的思緒中,秦雲錚不知不覺間走入一條幽靜的小徑,滿地落葉堆積,看得出鮮少有人走動。
一時之間,她不曉得自己身在何地,這方僻靜之處,她以往未曾聽聞,也不曾涉足。但基於好奇心使然,她還是繼續往前走。
蜿蜒小路的盡頭,是一方清幽之地。
一整片園子皆種著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迎風搖曳,散發著筆墨難以形容的迷離之美,幾片隨風吹落的白色花瓣在空中輕舞,飄蕩在茫茫天地間,不知怎地,她竟感受到一股飄零的慼然──多令人心憐的小花,它,是哀愁的象徵嗎?
那麼,又是為誰而栽種的呢?
莫名地,她深深地受它吸引,蹲下身子凝視著它搖曳的風姿,不禁出神凝思。「你是誰?」一道幽冷的嗓音傳來,驚動了她。
「啊!」她低呼一聲,這名男子突如其來的出現,教她一時受了驚嚇,跌坐泥地中。一瞬間,他一陣閃神。
眼前的女子美得不可思議!
她恍如跌落凡塵的仙子,纖靈飄逸,清妍絕俗得令人驚歎!
那張嬌荏的小臉,宛如受了驚的小兔,瞪大了澄淨的明眸,有著令人心憐的倉皇──然而,只有那麼一剎那,他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常,他蹙了下眉。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何必大驚小怪。
「滾出去。」朱允塵吐出的字句,宛如冰珠,不帶任何溫度。
秦雲錚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隨著這名男子的出現,週遭的空氣彷彿也在一瞬間驟降。
「這裡是哪裡?」她不禁疑惑,自己是闖入了什麼不該來的禁地嗎?
朱允塵懶得和她多說,轉身就走。
「喂──」她站起身,追了兩步。
「我說滾出去!聽不懂人話嗎?」他頓住步伐,冷冷寒芒射向她。
如果她夠識相,便該立刻轉身離開才對,但是她整顆心,全讓這清幽雅致的地方所吸引,實在捨不得就這麼離去。
「我──靜靜待著就好,不會打擾到你的。」她怯怯地要求。
朱允塵的眉宇不悅地蹙起,正欲冷聲斥離,卻在迎視她那雙清靈澄亮、奪人心魂的星瞳時,心頭不由自主地一震,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好美的一雙眼!惹人心憐的幽柔光芒,令他想起了一個人──是的,他娘。
他的娘親,也有一雙淒迷如霧、盈盈似水的美眸。
秦雲錚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是默許了,於是鼓起勇氣,輕道:「這花,是你種的嗎?」
他一愣。「為什麼這麼問?」
「它有一種淒楚的美感,我喜歡它。」她本能地道出心聲。
一抹複雜光芒添上朱允塵的幽瞳,沒有情緒的冷眸起了一縷難察的波動。「不是我。」輕淡的話語飄出唇畔,連他都不曉得他為什麼要回答她這麼多問題,他該做的,應該是毫不留情地將她趕出去才對。
「我猜,是個女人吧?而且是個很憂愁、很不快樂的女人?」
他挑起眉,眸光深沉地瞅著她,不語。
秦雲錚看不出那是何涵義,也沒去深究。伸手接下一片飄舞的白色花瓣,萬般珍憐地又問:「它該有個很美的名字吧?」
「雲雁花。」話才出口,他使立即後悔了。
該死的!他到底在做什麼?居然就這樣和她攀談起來?
「雲雁?」應該是個人名吧?好巧,她的名字當中也有個「雲」字呢!
「是你心愛的人嗎?那她現今人在何處呢?」抑不住成串好奇,秦雲錚提出一個又一個的疑惑。
此言一出,朱允塵的冷瞳頓時降至冰點,沒有表情的面容是一片寒冽!「不關你的事,滾出去!」
秦雲錚這才驚覺,自己可能在無意中挑起了人家的傷心往事,她既歉疚,又覺得過意不去,連忙安慰道:「你不要難過,呃……那個……天涯何處無芳草,所以……」生平不曾安慰人,她說得又亂又急,零零落落地。
朱允塵根本沒理會她說了些什麼,冷漠地旋身大步離開。
「唉──」秦雲錚也沒多想,便心急地追上前去。
其實,她大可不必理會他的,但只要一想到是她害他傷心,她就覺得好過意不去,怎麼樣也無法一走了之。
「你聽我說──」
見她又陰魂不散的跟來,他耐心罄盡,陰鬱地回過身。「你夠了沒有?」「啊!」他難看的臉色嚇了她好大一跳,步伐不穩地跌退幾步,未料身後便是水池,一個門神,整個人就栽了下去!
「唔──」她嚇得連叫都叫不出聲來,只能亂無章法地在水面上掙扎浮沈……慘了,她不識水性呀!
朱允塵冷哼一聲,視若無睹。
說他冷酷也好,冷血也罷,不曾有人為他付出,他又何必為誰付出?任何人的死活,與他都沒有關係,他何必當一回事?
旋身正欲離去,一聲飽含痛苦的輕弱低吟留住了他的步伐──他懊惱地回過身,那道纖弱的身影失去力量,直住下沈……
曾經震撼著他心魂的秋水明眸在他腦中縈繞不去,怎麼也拋不開;思及這麼一雙動人的眼眸再也沒有睜開的時候,他竟覺得……
懊惱地低咒了聲,朱允塵迅速躍入池中,很快便找到那副陷入昏迷的嬌軟身軀,旋即將她抱回岸上。
一手探向她鼻翼,發覺她氣息已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