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誰都明白。問題的癥結在於小嬋。只要小嬋一日不醒來,一日沒親口告訴所有人,她原諒了她,那麼眾怒永遠無法平息,她與孟靳也永遠不會被認同。
她會等。她惟一能做的,也只有等。
某日近午時,瀲彤忙完所有的事,才想回到房中喘口氣,躲開存心刁難的眾人,小玫便急匆匆地找來。
"怎麼了?瞧你跑得那麼急,先喝口茶。"瀲彤體貼地遞了杯水過去。
"沒——沒關係,你聽忻我說。"小玫氣喘吁吁,好不容易順了口氣,才又接續道:"那個……小……小嬋……"
"小嬋怎麼了?"瀲彤臉色一變,激動地上前抓住她追問。
"你別這麼緊張,小嬋沒事。"
瀲彤鬆了口氣。"那你剛才……"
「我是要告訴你,小嬋醒了。」她就知道瀲彤一定不曉得,因為沒人會告訴她。
長久以來冀盼的事一旦成真,瀲彤反而只能呆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瀲彤、瀲彤!你怎麼了?說變就變,說說話呀!"
"我……我……"
小嬋醒了、小嬋醒了……她腦海不斷迴繞這句話,背負了許久的愧疚感一卸落,兩行清淚也隨之滑落。
感謝老天!她總算沒造成難以彌補的遺憾。
"我要去看她!"說著,瀲彤激動地就要衝了出去。
"等——等一下。"小玫一手將瀲彤拉住。"我想……你是不是晚點兒過去比較好?。
「為什麼?」她等這一天等好久了呀,她要親口向小嬋道歉。小玫為什麼要阻止她?
「那個……因為……現在很多人都圍在那裡,可能……」
"小玫說得期期艾艾。她已經很小心措辭了,就怕會刺傷瀲彤的心。
聞言,瀲彤懂了。
瀲彤沉默下來,神情黯然。
小玫是不想她太難堪,是吧?
「好,我聽你的。」她牽強地扯出笑容,接受了小玫的好意。至少,她還有個這麼貼心的朋友,不是嗎?
一整日,她沒見到孟靳的身影、明知,她是那麼地期待小嬋甦醒,可第一個告知她此事的人,卻不是他,與她分享這令人振奮的訊息的人也不是他,甚至到現在,他都還是沒能來見她一面,告訴她一聲……這令她好失望。
但她並不怪他,她知道在這個時候,一定有很多事等著他處理,實難以顧及她,只要他心中惦著她這就夠了。
直到人了夜,孟靳默默來到她房中。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朝她伸出手,而她也未曾遲疑,旋即往他懷中飛奔而去。
"我等你好久了。"將臉埋進他胸臆,她悶悶地低語。
"我知道。"他憐借地親了下她的發頂。"走吧!"
不須多言,他們之間有著靈犀般的默契。
"現在?"她頗為驚愕。
"沒錯。"
不忍她受眾人的冷言攻訐,他只能等到一一支開所有的人,才來見她。
領著她來到小嬋門外,感覺到她握他的手突然一緊,微微發顫著。他望向她,給了她一記安定人心的微笑。
"別緊張,我相信小嬋會原諒你的。"
"可……可是……"將心比心,如果今天遭受這種對待的人是她,她也會對始作俑者恨之入骨,因此,她又該如何開口乞求原諒?
她甚至不曉得該怎麼面對小嬋!
"如果你改變主意了,現在還來得及。"他溫柔地拂開她耳鬢的髮絲,神情滿是包容。
"不。"她不能逃避,惟有解決一切,她與孟靳才有未來可言。
深吸了口氣,她仰首看他。"我們進去吧!"
"好。"他低頭親了她一記,才推開房門。
"小婢,你睡了嗎?"
"還沒呢,大師兄。"孟靳是哥哥的大師兄,但是她好敬佩他,也想請他教她武藝,雖然大師兄說練武很辛苦,她並不適合,但她仍是跟著喊大師兄。
"讓你見個人可好?"
「好啊、好啊!」她最喜歡交朋友了。
順著他的舉動看去,只見大師兄將始終躲在他身後的女孩拉到前頭,她瞪大了眼,直瞧著這位很眼熟的美麗姐姐。
"你、你、你我記得!你是街上那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姐姐!"她那興奮雀躍的神態,看得孟靳與瀲彤同時一愕。所有人之所以對瀲彤之事絕口不提,就是因為她才剛醒來,怕她情緒太激動,可她的反應……
為何見著瀲彤,她卻似乎不惱不恨?瀲彤以為她該會氣憤地叫她滾蛋才對……
"你……呃……"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卻出乎意料地迎上一道燦爛的笑顏,瀲彤怔愕了。
"大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瀲彤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本能地回頭看向孟靳。
"我知道了,你是來找我的對不對?"小嬋好開心,眼眉都笑彎了。
"那個……小嬋…‥"不見預期中的激烈場面,瀲彤反而失措地無法應對。
"大姐姐,坐這邊好不好?"小嬋往身旁的空床拍了拍。
"呃……噢,好。"瀲彤呆呆地點了下頭,依言而行。
她兩手無意識地絞著衣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開口。"我……小嬋,我……對……對不起……"雖然說得零零落落,但總算是說出口了。
"為什麼?"小嬋偏著頭,反問。
"為…"為什麼?"瀲彤被問住了。這還用得著講嗎?
"做錯事的人才要說對不起,大姐姐又沒有。"
"我……我有!你難道不曉得,你會受傷,都是因為我……"
"我知道啊!可是那並不是你的意思,是那些人誤會了。"
一瞬間,迷濛的淚霧衝上眼眶。"你……怎麼知道?「雖然大姐姐的口氣並不好,可是我看得出來,你其實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所以,你絕對不會做那種事。"你…‥都傷成這樣了,還不怪我?瀲彤伸出微顫的手,撫著她幾處末愈的舊傷,心頭泛起疼楚。
一個才初識的女駭,竟能這般懂她,看透她高傲表相下的柔軟處。
「剛開始有一點——就是昏迷前、很痛、很痛的時候。但是後來就不會了。我好像做了好長、好長的夢,夢裡,有道聲音一直很溫柔的陪伴著我,要我快快醒來,我感覺得出來,她好傷心、好難過,所以我告訴自己,我一定要睜開眼睛,好好安慰她。現在,我明白了。那個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人是你,每夜,「你就是這樣撫摸我,輕輕柔柔地跟我說話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