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都不知道裴月還有個雙胞胎姐姐或妹妹!這個事實是個炸彈,炸得他除了錯愕。呆然便再也無其他反應。
他該怎麼做?回復神志後頭一個問題衝入他腦海。身為仇人的她,同時也是他心愛女人的親人,他該怎麼做?
痛苦地抱著頭,冷然的表情在瞬間崩潰,他再也假裝不了面無表情;其實,早在當初第一眼看到她時,他就沒有辦法再裝下去了。
她勾起他最想遺忘卻又害怕遺忘的回憶,十年來,他掙扎在要不要忘心,和該不該將裴月火化、讓她真正入土為安的這兩個問題之間。
亞治曾對他說過:「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他一直當亞治是不能瞭解他有多愛裴月,所以不明白地對她有多深的感情,但是現在他才知道亞治對裴月和他一樣難以忘懷,同樣投注極深的感情,他才開始瞭解自己的幸運。
他愛裴月,也曾擁有過她,而亞治沒有——但是他也因為擁有她而痛苦啊,擁有之後的失去往往才是最傷人心的,這道理難道亞治不明白嗎?要不他怎麼會至今還守著她的屍體不肯放開。
「這樣的擁有,也是一種痛苦。」不自禁地將這句話低喃吐出,冷快忘情地伸手探上李綺夢的額頭,掌下的觸感和觸摸裴月的時候一樣,讓他難以分辨。
他不喜歡她閉著眼,因為這樣會讓他想起當年裴月合上雙眼離他而去的情形。
在夜裡,他會悄悄地去看她,明知道她會發現還是管不住自己,他最注意的沒有其他。就是她的呼吸,他擔心她像裴月一樣停止呼吸和心跳,就這樣離他而去。
他的手沿著李綺夢的臉,緩緩撫摸,這是一張他永遠也忘不了的臉,他的手來到她略顯蒼白的雙唇,描繪著她的唇——
裴月的唇,是他這輩子唯一嘗過的唇,他曾發誓這輩子不會再吻別的女人,而如今,眼前這觸感極佳的唇瓣,竟讓冷快有俯首嘗一嘗的衝動!
倏地收回手,冷快像被電擊似地跳開,按住自己脫韁狂跳的心。他在做什麼!?冷快咬住下唇,表情痛苦得好像正在壓抑著什麼。
事實上,他的確在壓抑著某種不明的騷動,那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卻也同時帶給他不少的慌亂。
說出來誰信?冷快居然也有慌亂的時候!?
一手按在心口,一手支額,冷快像忍住痛楚般倚在牆上喘息、,被咬得呈現暗紅色的下唇緩緩滑下一道血絲。
痛,好痛——他已經分不清痛的是心還是嘴唇,辦或是——
那一段記憶……
「你要我不追究沙穆的事?」巽凱吼道。見鬼啦!他有沒有搞錯?「冷快,你是哪根筋壞了,要我不追究?」
媽的!該不會是被那女人迷了心竅吧?『喂,你該不會是愛上李綺夢了吧?」這一問,挨了冷快一記狠瞪。媽的,竟然好死不死給他懵到!他什麼女人不愛,偏偏愛上個仇家。
「總之。我要你放過她。」冷快不改自踏進主事廳後的堅持,
「不可能!」巽覬以同樣堅持的口吻回答。「你很清楚,我如果放過她,黑街的弟兄會有什麼反應。」
沙穆的死讓黑街有好一陣子幾乎呈現停擺狀態,直到現在,因為找不到屍體的關係,所以眾人還忘不了這件事。
讓他們不得主動挑釁李明留下的那一幫人已經夠累了,現在還要他宣佈放過肇事者——一別說他們會不同意,他頭一個便反對,
「別說我沒提醒你。」巽凱覺得自己有必要提出建議。「李綺夢是長得不錯,但世界上比她好的女人多的是,你幹嘛沒事挑上她?沙穆的這筆帳不是我說算了就算了的,他是黑街的老大哥,有不少的兄弟很敬重他,你要怎麼擺平他們的怒氣?」
雖然不想說,但這回沙穆的死讓他明白,這裡有不少兄弟對沙穆的確很敬佩,不想承認,但沙穆的確比他來得有號召力。可惡!沙穆當初幹嘛在聖軒面前力薦他接任?明明自己就可以做的。
冷快不理他的話,將右手伸進左胸側。
「你又想用槍來解決事情了嗎?」巽凱搖搖頭,「你們才能說我是小孩子,看來你們也沒比我成熟多少。」冷快的衝動相較於自己,他總算對自己的成長感到驕傲。
然而冷快並沒有像巽凱想的,將一把槍抵住他的太陽穴,他只是冷然地將槍放在桌上。
「你幹嘛?」巽凱納悶地問。
「殺我,來抵她的命。」
啊……這……這什麼跟什麼!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有沒有搞錯啊!接過槍的巽凱,只覺得這把槍分外沉重。他向來不用槍,即使槍法不算差也一樣,他討厭用一顆子彈結束一個人的命。
「我怎麼可能——」
「做不到就放過她。」他想了很久,十年前裴月因他而死就已經錯了一次,同樣的錯誤犯過一次還能用「意外」這兩個字交代過去,再犯一次就真的叫笨了,他不要、也不願李綺夢和裴月有一樣的下場。
「你這樣不是教我難做人嗎?」可惡!冷快為了一個女人居然連命都不要。他實在是搞不懂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冷快靜默了下來。他不是不知道巽凱的難處,不殺她對巽凱的領導地位來說是個挑釁,對沙穆更是交代不過去,沙穆不能白死;然而,李綺夢同樣也殺不得。
「我不准你動她。」
「不可能。」
「那麼——」冷快收回巽凱手上的槍。「我會保護她。」言下之意是自己將與他對壘。
「值得嗎?就為了她?」巽凱忍不住問,對這些前輩而言,他的年紀算是最輕的,常常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所以不明白冷快之所以堅持的理由是什麼。
因為前一陣子冷快才要他插手處理李綺夢的事情,現在卻要他放過她?前後態度末免差太多了吧!
「那是我的事。」他自認沒必要和巽凱說明一切,吐出口的便是一句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話。 巽凱還想多說什麼,但一通電話搶走他的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