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痛?」
「廢話!」這女人又突然變笨了!
「那就代表你還活著,還是個人。」
「你——」帝昊被激得直起上半身坐定在床上,抓過按住他脛骨穴位的手連帶將雨拉到面前。
「還活著不是嗎?」雨努力不懈地追問。「痛也是一種感覺,也是活著的證明。」她一直是這麼證明自己還活著,沒有因為狹的出現而有任何改變,她還是她,一點也沒改變。「如果風龑的存在讓你感覺到所謂的幸福,幸福地活著;那麼他的離開也是為了讓你痛苦,明白活著不單單只有幸福,痛苦總伴隨在幸福之後。你難道不這麼認為?」
「你像是有感而發。」她曾說過他和她相似,這一點他從未認同過,直到現在,突然間覺得和她不須拉開太多距離,因為感覺到彼此的相似。「你也為了某個人的離去而痛苦地活著?」
「不,恰恰和你相反。」在黑暗中他隱約聽見一絲苦笑,帝昊認為他沒聽錯。「是存在——他的存在使我痛苦,佔去我的生命,讓我的生命只剩二分之一。」
「什麼意思?」狄當真作惡多端到連女人也不放過?
「沒什麼。」驚覺自己說得太多,雨欲抽回手退離。怎麼回事?是她要剖析帝昊的心理,自己反倒陷入情緒之中,差點說了不該說的話。「我該走了。」
「把話說清楚。」適時拉回要逃避的兩,這回逃避現實的人換了,不是他帝昊,而是她。「把話說清楚再走。」「你會知道的。」雨扳開箝制她的那隻大手,他突如其來的關切彷若在他們之間突然投下個氫爆彈,炸出似有若無的火花。「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什麼時候?總有一天是什麼時候?」總有一天——這個模稜兩可的詞句,依他向來要求準確的性子來說根本完全不能接受。「說!什麼時候?」
「手術之後的復健。」她誠實道。「到時候即使想瞞你也瞞不住。」
「你瞞我什麼?」她有事瞞他?不知道為什麼,帝昊心中有著強烈的不滿,她有事瞞他——這點真的令他非常不爽。
「你會知道的。」她只能重申這一句話。「好了,我真的得離開了。明晚見!」
黑暗中,他聽見門開了又關的聲音,確定她已經離開。
該死!她到底瞞著他什麼事?
★ ★ ★
「你決定要告訴他?」Asa說話的語氣透出驚訝。「這……你確定?」
「我的事你管得著嗎?Asa。」狄平朗的聲音充滿寒氣。「與你無關的事少管。」
「怎麼會與我無關!」平日的服從與尊敬此時此刻再也不復見,卸下上司下屬的包裝外殼後,他只是個深情的男人。「你的事就是我——」
「不要讓我多費唇舌,事情與你無關,我做事用不著徵求你的意見。」
Asa反常地發出怪異的哼笑。「他能接受嗎?你也看到了,他一心只念著風龑,怎麼可能會——」
「如果想死可以多說一點。」薄刃的微光在手上閃亮,威脅不單單只是威脅,還有更多的警告。「我不在乎你的生死。」
「我卻在乎你的心情!」Asa頭一回失去冷靜。「你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才對,為什麼故意裝作不知道?」
「我不在乎你。」綠眸閃動窒人的寒光,冷測地落在激動的Asa臉上,對於他因自己而起的情緒,狄回報以嗤鼻,狠狠地在他心口劃下一道傷口,痛及骨血深處。「聽清楚了嗎?我不在乎你對我有什麼感情。」他在乎的向來只有雨,只有她才是他存在的唯一日的;其它的,一概沒有資格入他的眼,更遑論進他的心。
「狄!」「夠了。」狄揚起手。「我不要聽,你下去。」
「我……」
「下去!」狄不耐地喝道。
「是。」最後,Asa不得不認輸,如戰敗的斗犬,狼狽地退離。
一個男人在捨棄他的自尊求愛被拒後,又怎能立即回復冷靜的狀態?即便他所遭受的挫折不止一次,但受傷的恥辱、不被接受反而倍受嘲諷的響應……在在令他痛心疾首。
他是這麼愛著狄,為什麼?為什麼落得如此下場?狄的秘密——他以為只有他有資格知道,一直以來也只有他知道;但是為什麼?為什麼狄會決定告訴帝昊那個傢伙!他只不過是病患,只不過是黑街送來的病患啊!
難道……不!不會的!
倚在空無一人的川廊,沒有人注意到他,他也不在乎有沒有人看見,現在的他哀莫大於心死,然而懸掛在所愛的人身上的那一顆心即便死去仍有其溫熱,而這一份溫熱諷刺地令他痛不欲生。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他不懂!跟在狄身邊最久的人是他不是帝昊,投注心力在狄身上的人也是他,帝昊只是出現不久的配角,憑什麼搶走他主角的地位?憑什麼!
殺了他!瘋狂狀態中的人所抱持的想法往往出人意料,因過度心痛而噙在眼眶的淚之下,暗藏無法忽視的殺意。
「殺他……對!殺了他!」低頭凝望張開的手掌,血腥早在Asa初入組織時便已沾了滿身,為了能待在狄身邊,他不知染紅自己雙手多少次,早不在乎了。
不殺人即被殺——這是初見狄時他告訴他的話,多少年了,他仍將它銘記在內心深處。
是的,不殺人即被殺……
第四章
「看樣子你昨天晚上睡得不錯。」
厭惡的聲音一早就在耳朵旁邊響起,帝昊不悅地皺起眉。「你來做什麼?」
狄輕推墨鏡,透過鏡片將帝昊的不悅神色收入眼底,但還是恍若無視地坐上帝昊床畔,像個好朋友似的打招呼:「通知你動手術的時間。」
「什麼時候讓我見風龑。」
「你還在惦記他?」狄的口氣隱含不尋常的情緒,意味混沌不明。「他已經離開一個月了,你應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