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句話,卻聽得雨不禁渾身打顫。他在乎他們的程度遠勝於她和狄私下所猜測的。他總是什麼也不說,兀自任由情況曖昧不明也不肯讓他們的心有所安定,總像刻意似的,留下模稜兩可的話讓她和狄大傷腦筋;但任他們誰也沒想到當日他說自己非常自私自利、非常貪心,其程度竟會到這種地步!
「他只是個保鏢。」
「一個男人會甘心把整整十六年的光陰無條件送給另一個人,除了別有所圖外還有什麼更好的理由。」帝昊低下頭,抬起她的頭與他對視。「別忘了,他知道狄除卻靈魂外擁有的是女人的身體。」
「我知道他的目標是狄,但狄有的是辦法跟他保持距離。你不懂的,Asa的身手在負責訓練保鏢的魑部中有他的地位,有他保護狄,我也比較放心。」
「你寧可將狄交給他而不是我?」帝昊將她抱至面前,額抵著額。「你認為我無法勝任?」
「能以一記手刃擊昏他,帝昊,你的確有本事;但是,我們不希望你來保護我們任何一個。」
「你們不信任我。」黑瞳染上寒氣,瞬時凍駭了雨。
「不是!」她急忙解釋。「而是帝昊只有一個!能同時接受我們的只有你帝昊一個。如果你因為保護我們而出意外……我們活得下去嗎?」
「因為這樣,才打算將我隔離在危險之外?」帝昊眉頭深鎖。「你們看不起我還是以為我會開心接受你們的保護?」
「是我們的自私。」她無奈地歎口氣。「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和狄絕對也活不了。你和滕青雲不同,他是狄覺得好玩才故意逗弄的對象;但你不是,你是最重要的,對我們來說,唯一承認我們共存的人是你,其它人……只想要狄活著,而我,因為不適合黑道生活,總被認為應該消滅。」
帝昊抬起眼前因提及傷痛而黯淡失色的容顏,低頭便是深深一吻,企圖將她的愁雲慘霧藉由一吻掃去。「我說過我恨貪心,非常非常貪心,我要的是全部,不管是你也好狄也罷,我不止一次重複過這句話不是嗎?總之,不准找男人當保鏢,除非那個男人是我。」
雨望著他煞有其事的模樣不禁嗤笑出聲。「你真霸道。」
「我是霸道。」他答得理所當然。
「我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麼風龑當初會想逃開。」帝昊的佔有太過獨斷,他的霸道太過絕對,任何一個體會過自由的人都無法承受這種幾乎是禁錮的獨佔欲,束縛到最後的結果就是離異。「你的貪心太決絕,一般人受不起。」
「但你們不會。」提起風龑,也許因為時間太久,也許因為和風龑已經談開,也許是因為提的人是她,所以他不覺得痛,也能自然地響應。
粗糙的食指指背滑過她垂在胸前的髮絲,順勢撩至耳後。「你們從來不曾自由,不知道什麼叫脫離束縛;即便沒有我,你們仍然不是自由之身。」
「是的。」綠眸再次黯淡失了顏色。「我們的不自由來自彼此的存在。」這個「彼此」指的是她與狄。
「不自由又如何。」帝昊哼笑。比起狄來說,雨太過細膩,往往容易鑽牛角尖,需要人將她拉出。「人活在世上鮮少能真正擁有自由,有羈絆才會牽掛、憂慮、傷心,才知道自己活著,才會明白為什麼而活。你說過,痛也是活著的一種證明;現在我說,不自由亦呈活著的證明。」
「那麼,你有嗎?」雨反問:「你總在束縛別人,可有任何人束縛得了你?」
「過去有風龑,現在有你和狄;要知道,束縛別人的人,往也會變成禁錮自己的束縛,你懂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束縛別人?」
「因為……」閉上眼,細細聆聽兩顆心交互跳動的節奏,在規律的幾乎具催眠作用的情形下,他緩緩道出:「一個人沒有辦法獨自活下去,即便不去束縛別人,也會去尋求另一個人束縛自己;不這樣,人活不下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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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啞而宏亮,間或帶些瘋狂的嘲笑聲不絕於耳,最後以這麼一句話作為終結:「你真是蠢!」
「閉上你的嘴,賀航。」Asa將臉埋進雙掌之中,痛苦地歎息。
「你太不瞭解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最擅長的莫過於使用手段。你以為台灣股市為什麼全看他一個人的臉色和心情而起伏?」
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對手……我有什麼能力你永遠不會知道……他突然想起帝昊說過的兩句話。
「所以說,你中計了。他早知道你有心殺他,同樣的,他對你跟狄走得近這情況也多少有些瞭解。他為什麼要設計你,讓狄將你趕回本部,難道你從沒想過?」賀航冷笑。
「什麼意思?」
「依他的性格,從不做無謂的事。他的目的就是要你離開他的視線,少跟在你主子身邊。順道再告訴你,就我所知,過去他除了有關風龑的事以外,其它任何事都無法讓他失去理智。這樣一個男人,不是用一般方法就能除去的;再加上現在風龑對他不再像過去那麼重要。少了一份牽制,他的能力會發揮到什麼地步,誰也無法預料不是嗎?你應該知道的吧,畢竟你才剛吃過他的虧。」賀航放肆大笑,「哈哈哈——該說什麼呢?想不到他會對狄.吉亞達.凱魯有興趣!哼,我那在地下的父親如果知道,八成會後悔當初為什麼生下他,還打算把風幫交給他!」
Asa抬起頭,憎惡地瞪著賀航。「狄是個女人,難道你的屬下沒告訴你?」
賀航停止狂笑,半晌才又開口:「那我更有理由殺他了,沒道理全天下的好處都讓他佔盡不是嗎?在你主子之前有風龑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之後又搶走應該是你擁有的人。我們沒理由這麼輕易放過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