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先生。」莫忘憂直截了當點出自己所以為的。「我想你還沒從過去跳開。對曾經記在腦裡、惦在心裡的過去仍未忘懷。」
「昊?」這個答案……怎麼說,他並不覺得是昊的緣故。「你最清楚我和昊之間的事,也很明白我對昊只有朋友、兄弟的感情。怎麼還會這樣認為?」
「因練霓仍然在你身邊,離開的人只有帝先生。這只是我的推測,因為他突然從你的生活中離開,我想這麼突然的變化任何人都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
「練霓沒告訴你,在舊金山的一年我並不在昊身邊?」
「她說了,但是——我不認為忘記一個人有這麼簡單,也許你以為自己已忘掉,殊不知它仍緊咬在你的記憶深處,讓你利用拚命工作來逃避而不自知。」
逃避……她再度提起這個字眼。但是——和之前的想法一樣,他仍然不以為自己是借由工作在逃避什麼,因為他答應過昊只留友情,忘記過去的衝突。遺忘對他而言是再簡單也不過的事,生命如此短暫,不管是朋友還是陌生人,其實都也不過是一瞬間的過客。
不是他無情,而是他從不掛心離合,或許昊對他而言的確特別,但不代表能讓他掛心到這種程度,畢竟過去昊帶給他的羈絆早俏除了不是嗎?而他,自認已經自己自由,不再回想那些衝突。而且仔細一想,近來自己的表現說是出氣洩憤他還比較認同;但為什麼需要出氣洩憤——這原因他也不清楚。
也許問忘憂會得到答案也不一定,她一向是他的良師益友。
「如果我說是因為生氣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你會怎麼想?」
莫忘憂愣了下,而後記道:「你不常發脾氣,會說這種話我挺驚訝的。」頓了下,看他享受似地喝下最後一口咖啡,她忍不住笑他滿足的表情。「也許就像你說的,是在生某人的氣,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這八成得怪你自己平常都不生氣,所以現在就連生氣也不知道在氣誰。」其實她嘴上這麼說,心裡還是主觀認定他是為了逃避帝昊而沉溺於工作。
「謝謝你的咖啡。」風遼側著杯子讓她看見空底。「它的確有舒緩神經的作用,也很暖和。」他的體溫先天性比一般人低,即使是夏天,西裝外套對他而言正好御「寒」,她的咖啡讓他暖了許多。
「愛爾蘭咖啡最適合冬天飲用,對取暖、舒緩神經都有作用。你的體溫本來就比別人低,又長時間待在冷氣房裡,我想喝上一杯對你應該有所助益。」
「難怪練霓嚷著如果你被彌搶走,我就沒有秘書也沒有咖啡喝了。」小小的一杯咖啡,隱藏了她對他的瞭解,不單緩和他的神經還為他提升體溫,這份細心操作別人能做得像她一樣好嗎? 「現在的我也有同樣想法。」
「軒轅先生只是在說笑,不是認真的。」莫忘憂連忙辯解。「那天你們不是拿追求我來開玩笑嗎?謝謝你的不准。」雖然不是基於她自知是妄想的理由,但最起碼他顯露對她的關心;光是這一點就足以令她開懷。
「不過,隔天他親自送花,而且聽練霓轉述的語氣看來,彌是認真的。」風遼說著,沒發現到自己的口氣有點……吃味。 「他是個好男人,你可以考慮交往看看。」
「你也是個好男人,我也可以考慮看看。」她故意以挑逗的口吻回應。「如何?有意思列入我的考慮範圍嗎?好男人。」
風遼不自覺地舒開近日來一直緊鎖的眉峰,呵呵笑出聲。
她總是能讓他開懷,一解莫名壓抑的陰鬱,什麼不愉快全讓她幾句話掃盡,這種朋友一個已嫌太足,不珍惜也難。
「雖然沒有別的意思,但下周的晚宴希望有你作伴。」過去出現在公共場合的經驗告訴他,出席宴會最好身邊有個女伴。
「秘書還是朋友?」
「有差別嗎?」他問,不明白她問這話的意思。
「是秘書,我不需刻意打扮,只要站在你身邊即可;是朋友,我就該打扮得花枝招展,替你擋掉一些『麻煩』。」說「一些」實在太過謙虛, 「很多」才是實在話。她看過太多女人在見到風遼時臉上的驚艷及覬覦,甚至說是垂涎也不為過。
正如練霓形容的,那些垂涎風遼「美色」的女人活像八爪蜘蛛女,恨不得把他捉回家生吞活吃,連骨頭都不剩。
風遼根本想也不想,聽完她的說明後直接回答:「朋友。」
此種反應讓莫忘憂噗哧一笑。果然如此。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微一頷首,她收起笑臉回復上班的公事化,但在離開前被風遼喚住。
「還有什麼吩咐?」
「晚上的應酬轉交彌。」風遼在看見她聽見他的話後泛起的笑容,情緒沒來由變得更加輕鬆。「有時候秘書的話是對的。」
「謝謝。」擔憂的心總算安穩了些,看來她是不用再擔心他用工作麻醉自己了。
士農工商,昔日排名最低的「商」,歷經過時代變遷和社會價值觀的改變,今日的「商」不再像征低下的階級;相反的,它成了上流社會紳士名媛所引以為榮的字詞,它代表了事業,代表了身份,也代表了名利權勢。
一場商業晚宴,美其名是為達成台灣未來經濟發展的共識而設,實際上不就是讓豪門千金點選駙馬,貴族子弟勾惑公主,企業掌門暗相獵物,有心人士搜括內幕……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目的,反正非奸不成商,誰說包藏異心、假裝和氣是虛偽來著?在商界,這叫正常,誠實以待才有鬼哩!
但是,打從帝氏財團的代表出席後,什麼心思什麼目的都全拋到九霄雲外給忘了。每個人的眼睛比腦子還忙,忙著看美人,忙著看有一張懾人麗顏的修長男子,也忙著看另一位俊俏的年輕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