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場混亂中,南宮適牽住陰奪魂的手拉近彼此距離,只短短地說了聲:「跑。」兩個人便趁其不備混入人潮逃出會場。
「追!」那兩名男子慌了一下,立刻又回復冷靜,尋找目標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而為了躲開尋來的兩個人,南宮適刻意帶著陰奪魂在小巷道裡繞,幾乎是一連串的九彎十八拐、終於在確定不會被追到後才停下,但兩人早已氣喘吁吁地各貼靠著面牆喘息。
「我……我以為黑街的人應……應該都會……會點拳腳功夫。」他會來幫她是一大奇事,但幫忙的方式讓她咋舌。
在黑街就一定要用拳腳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嗎?南宮適不滿地想著。從進入黑街開始他就沒和人動過手,就連在危機四伏的情況下他也沒出過手,一來是因為他沒有任何拳腳功夫的基礎,二來是因為黑街有的是練家子,多他一個不算多,少他一個不算少,需要動用拳腳的事自然落不到他身上。
「您真的沒練過?」
「失禮了,但我相信腦子比拳腳有用得多。」他並不是真心地回道,語氣明白地告知她「肯幫你就該心存感激,其他事你管不著」的訊息。
心細如絲的陰奪魂當然知道自己詢問的方式惹惱了他。「抱歉,我只是太驚訝了。」
「驚訝?」待氣息平緩後,南宮適又恢復說話不留給人情面的舊態。「是驚訝我會出手救你,還是驚訝沒看到英雄救美式的電影場景?」
他說話還真是傷人呵,陰奪魂苦笑著接下他的話。
「無論如何我都謝謝您。」不論幫助她的方式如何,他幫了她是真的。「這樣就破壞了我們各自為政的約定,我很抱歉。」
請、謝謝、對不起——這個女人真的打算把這些話掛在嘴上一輩子不放嗎?面對這種禮多到人怪的日本式作風,南宮適是相當反感的。「用不著道歉,破壞約定的人是我不是你。」
「但是您——」
「夠了。」他找斷她的話,問起方纔的情形:「那兩個男人抓你做什麼?」當然,接下來他也準備要問有關那兩個男人口中的「主人」的事。
不過——他問出口並不代表對方也願意提供答案。
陰奪魂為他的體貼道了聲謝,但還是拒絕告知:「我知道同為黑街太保之一的千眼有本事查到他想知道的任何事,但是為了你們的生命安全著想,請別再深入,我不想為了自己的小事麻煩任何人。」
「小事嗎?」如果是小事,她會臉色發白?
「我不願造成他人的麻煩。」
「你已經麻煩到我了。」他點出事實。
「我知道。」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覺得心情沉重。無意識地抓緊肩上溫暖的披風,沒有多想這上頭的暖是源自於他的體熱。咬緊唇,她說話的聲音因為體會到暖意而頻頻發顫:「為了不麻煩您,我……我會盡快找到地方搬出去……到時候就沒事了……」破碎的聲音無力說完,她想要回頭找潼恩,又想起好友目前的情形。
她萬萬不能破壞潼恩與柏仲化解干戈的機會,為此,不管她多想回到一直以來依賴著的潼恩身邊也得忍下,就算必須面對一個人鎖在緊閉的小空間也一樣……
緊閉的小空間……想到這裡,瘦弱的身子骨忍不住打起哆嗦,長期遭人囚禁的日子讓她對一個人獨處在小格局的裡有莫名的恐懼感,只要一想到一個人孤獨地被關在狹小的空間,那種擔心突然有人會闖入的恐懼便如影隨形,這種恐懼她一直消除不了,以至於無法一個人過日子……
躲了這麼久還是被找到了,認命的天性讓她只能歎氣以對;唯一的慶幸是他們沒找到潼恩。
只要不會讓潼恩陷入危險就好,這是她唯一的願望,不能再拖潼恩陷入這場無止境、至死方休的追捕中,她如此提醒著自己,不斷不斷地重複提醒自己。
「你搬出去柏仲會找我算帳。」南宮適沒錯過她一直發抖的身子,他的披風有絕佳的御寒功能她還能抖成這樣,顯然並非氣溫過低而起的哆嗦,而是擔心某事所致。
她在擔心什麼?擔心追兵?還是擔心麻煩接踵而來?
「咦?」從沉思中被誘回的神智,令陰奪魂一時呆了,來不及明白他話中的涵義。「您剛才說什麼?」
他索性說得更明白:「留下來,我不要柏仲有借口找我麻煩。」這個麻煩他打賭一定會要他撤除臨時搭建的溫室,他說什麼也要避免讓他有借口逼自己這麼做。
「但是——」
「不用多說。」南宮適再次強硬地打斷她的話,並道出不容她辯駁的事實:「你要走要留都會造成我的麻煩,這兩者我寧可選擇後者,更何況那兩個人也看到我的臉,一定會把我和你想成是一夥的,這麻煩也避不掉,如果我真有心想避開就不會出手救你。」
「這……」她很清楚他說的是事實,但是——
「不相信我會幫你?」
「這世界不值得相信的人太多,我只相信潼恩一個人。」這是她的回答,直接也毫不留情。
好熟悉的答法。南宮半瞇起眼,在昏暗的巷道街燈下細細觀察她的表情,沒了平時的面具,他看到她不輕易相信別人的真實面貌。
這樣的回答——他曾經用過。幾乎是立刻的,他想起自己曾用這樣的語法回答某人的問題。這世界不值得相信的人太多,我只相信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這是當時他說的話。
同樣是調香師、同樣不擅長拳腳功夫、同樣不輕易信任任何人……她和他相似的地方未免太多,這樣似乎有點……沉思了好一會,他終於鬆動緊鎖的眉峰,柔化臉部僵硬的線條。
也罷,他勾起唇角一笑。呵,算是時候到了,才會讓他遇上她,他想,過去笑看同伴的結果是自得報應。雖然自己不是宿命論者,但他也不至於鐵齒到堅信科學能證明一切,有些起事科學是絕對聯無法令人得到滿意的解釋,就好比為什麼會遇上她、為什麼會無聊到插手管她的私事甚至想深入——這些都不是科學能給他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