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還在恨我?」五年多前,他背棄她選擇另一個女孩,難道她還記在心裡?
「你沒有資格。」她冷淡平穩的語氣中是否真的代表她完全不被眼前突然出現的李傑和過去的回憶所震撼?這答案——就連以為她會有其他更多反應的滕青雲也不能理解。她表現得太冷靜,冷靜得出奇。
李傑聞言,渾身一震,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話太出乎他意料之外,還是她的冷淡讓他不知自己接下去該說什麼,但是同時,一股後悔莫及的內疚感也油然而生,透過雙眼,他以充滿歉意的眼神望著對自己而言彷彿全然陌生的她,然而他所得到的反應是——兩潭死水般一動也不動的冷眼以對。
兩個人相互凝視的畫面看得滕青雲心煩。他皺了眉,看來自己對她的佔有慾已經強到連她仇視敵人他都會受不了的地步,當真是走火人魔。
「李委員有事找我們幫忙。」看不過她將視線投注在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人身上,於是他出聲以結束兩個人的視線交集。
林以梅回過神,轉過頭看向滕青雲。「不關我的事。」
「他女兒要送來就診。」滕青雲完全不把她的話聽進耳裡。「由你配合我。」
女兒?她又望向李傑。「你有女兒?」
李傑遲疑了好久,終於點了頭。「嗯,快七歲了。」
七歲?林以梅突然出聲大笑。
她的表現愈來愈怪異。為了避免衍生不必要的事端,滕青雲勉強自己開口:「看來今天不適合談你女兒的病情。」他平常懶得和人多說話,但是這個李傑……他說什麼也得和他虛應幾句,衝著林以梅的面子。
「不。」說出這話的人竟然是林以梅本人,這一點不只讓李傑意外,滕青雲更是感到訝異。「今天就談。」
「以梅!」李傑再抓住她的手緊握。「謝謝你!謝謝你肯救我我女兒!」
「放開我。」這回她順利地抽回手,走到滕青雲的辦公桌,並繞到他椅背後站定。「什麼事?」
「因為我女兒小芙她——」
「不是問你。」林以梅厭惡地別開視線,雙手搭上滕青雲的肩,再一問道:「什麼事?」
滕青雲好笑地瞥了眼李傑,可憐的男人,這樣的忽視對一個知名的立法委員來說應該算是侮辱了吧!他看到李傑被以梅的態度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情倏然大好了起來——哼哼,男人原來也是會嫉妒的。他為自己做了心理分析,原先還以為自己會無動於衷,結果是出人意料之外。
「慢性心膜炎。」要自己配合她演戲?滕青雲眼神瞄向後方,對上林以梅的視線,他笑她——這做法太蠢,他滕青雲不屑為之。
林以梅回瞪他一眼,似乎是他的不合作惹惱了她;滕青雲則回她淡淡一笑,表示欣然接受。
這下子李傑反倒成了旁人,他呆站在原地,遲疑著該開口打斷他們的凝視,還是靜靜地再等一等。
算了!林以梅放棄,抬頭看向李傑。「這種病哪個醫院都能治,不用特地轉診到這來。」要她為他的女兒進行麻醉——沒有可能!
「但是——」一提到愛女的病情,李傑渾然忘了過去對她的內疚感,急忙的開口說明原因:「因為小芙的體質不適於一般麻醉藥物,所以——」
「你想到我的論文。」答案幾乎是肯定的了,她冷眼瞄向滕青雲,眼中射出譏諷。「巧合?」
滕青雲聳聳肩,他也剛知道而已。原來這個李先生不是慕他的名而來,而是為了林以梅,不過他倒很懷疑他為什麼知道她在這裡工作。
「你早知道她在我這裡工作。」還說什麼真巧!滕青雲瞪他一眼。政客的嘴巴永遠不能相信。
「這……」李傑頓時羞愧地低下頭,搭不上滕青雲的話,徒然呆立在原地。他開始懷疑自己為了女兒到這裡來找林以梅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為什麼看見他下不了台,她一點愉悅的感覺都沒有?林以梅雙眼焦距始終對著李傑,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對他謊言被拆穿的困窘,及滕青雲譏諷他讓他呈現的醜態一點也無動於衷,沒有特別開心,也沒有任何難過。她一直是恨他的吧?可是為什麼恨到最後,她竟然在剛剛見面的時侯記不起他的那張臉?
她在遲疑什麼?滕青雲一直注意著她的反應,如果她真恨他就不應該用這種眼神看他!她看李傑的眼神,讓他很火大。
難不成她對他——該死!
「這件事我們會考慮,你先回去。」看好戲的心情蕩然無存,滕青雲現在只想盡快把這礙眼的男人趕出他的辦公室。
理虧在先的李傑只能乖乖地說聲拜託之後摸摸頭離開,他怎麼也料想不到最後會是這種結果。
* * *
「啤酒醉不死人。」一進門,滕青雲幾乎是立刻抽走林以梅手上的啤酒罐。「要就喝烈酒。」說這話的他此刻正為自己倒了杯XO。
「晚上沒班?」林以梅回過頭,一手搭在沙發上,用下巴抵著。她疑惑他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她還是住下來了,原因不明——其實她自己心裡清楚,之所以原因不明完全是自己不願去想;不過現實,也是有她的理由,她以前住的房子早在一年前就退了租,要她立刻找到合意的房子搬也太難為她,反正滕青雲並沒有要她搬出去的意思,她又何必自找苦吃。
再者,自從他們合住在同一屋簷下之後,滕青雲表現得完全像個君子,從不在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上添加暖昧的色彩——撇除心裡那份莫名所以的失落外,她和他像朋友似的相處方式倒令她有某種速度上的安心。
「調班……咳咳!」烈酒果然不適合他飲。滕青雲被喉中的辛辣嗆了下,皺眉緊盯手上的酒杯。「你呢?為什麼在家?」
「夜班取消。」他不在這一年裡,醫院新進了不少麻醉師,托他們的福,她的地位不再那麼重要,幾乎是到可有可無的地步,除非是很麻煩不能以一般手法麻醉的病人才用得著她,要不然其他麻醉師都可以解決的問題她很少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