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滕青雲只回答她一聲,便坐在沙發上拿出行程表來瀏覽。回台北後有三個大型手術等著他,首先是接裝人工血管的手術,其次是腎臟切除手術,最後一個是肝癌的癌細胞切除……針對人工血管接裝的手術他首先要做的事情是——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林以梅知道昨天她無端地大哭大鬧讓他很不愉快,但是今天早上當她醒來時,發現他仍像前幾天一樣抱著她入眠,那是她在請求他和她互有依存關係時要求的,原以為他會因為她的歇斯底里而趕她離開,結果,今天早上送他出門前他連罵她都沒有。「我昨天——」
滕青雲抬起一隻手,示意她不必再提。浴巾遮住他的臉,讓她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也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沉默的氣氛瀰漫在兩人之間,激盪出令人幾欲窒息的沉沉死氣,林以梅不若滕青雲這般的自然,這樣的氣氛對她而言猶如身陷令人恐懼的惡夢之中,是以她先開了口:「看來我們的時間不多。」只剩今晚。
她哀戚惆悵的想著時間的短暫,哪還想得到自己為什麼突然變得鬱悶的原因以及其他更深入的問題。
滕青雲扔下擦拭頭髮的浴巾,戴上眼鏡。「順道載你回去?」
「不。」林以梅搖頭拒絕他的好意。「如果讓我家人發現,事情就不是那麼單純了。」她輕笑,語氣中帶著苦澀。「時間過得好快。」
「是嗎?」滕青雲打開小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便暢飲。
他不可能會記得她,林以梅突然領悟到這一點。他的樣子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她的存在與否,兩個人的相聚分離之於他,都是全然的無所謂!但是她呢?她不能忘記他!如果忘記了他,那個人就會再一次回到她心裡,把她啃蝕得死死的,讓她生不如死!她必須記得他,絕對要!
可是,他終究不會記得她……這一點讓她非常的不甘心,雖然明知道和他有男女關係是自己提出來的,但自己在他眼裡可有可無——她知道、也預料得到,但卻無法就真的毫不在意。
她想要他記得她!突來的衝動,讓她起了這麼個荒謬沒有道理的念頭。要他記得?但要他如何記得?
突然,心裡湧出一個奇異的想法,讓她幾乎是——昏了頭。
「做什麼?」滕青雲接下衝到他背後的力道,穩穩站立在原地。
「我們只剩下最後一個晚上了。」林以梅抬起眼,對上他轉回頭的視線。「我很抱歉昨天的一切。」這是她首先要說的。
滕青雲沒有回應她什麼,任她在他背後貼著自己,說些言不及義、沒有什麼重點的廢話。
「我不是故意歇斯底里,只是突然想起過去的一切;雖然明明知道今後只允許自己想你,不准再想起他,但是失敗了。我昨天突然想起他,因此便心慌意亂,把你吵得不能工作,很對不起。」
她看不見他的臉,根本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因為她提起那件事而如何變化的表情,只聽見他冷冷的聲音道:「無妨。」說完便拉開環在自己胸前的小手,將手上的空罐子丟進垃圾桶,坐到長沙發,並拿起旁邊的報紙埋首其中。
林以梅搶走他的報紙,主動坐在他腿上。「你並不在意我,對不對?」
「你說的短暫依存關係,有要我在意你的必要嗎?」
他總算說全了一句話,但林以梅心裡卻希望他從沒開口過,因為每一個字都很傷她。
但她仍照實的搖搖頭。「沒有,我也知道你不會在意。」憑他的外表,再加上外科醫生的頭銜,想想會有多少女人愛慕他自是預料得到。她和他只是偶遇,只不過因為她的可憐,才讓他肯委屈將就她這樣的平凡小女孩,這點自知之明她是有的。
「可是我仍期望你能在意我,哪怕只是一點點。」她自艾自憐地低喃。
滕青雲聽得很清楚,但表情依然沒有因為這樣而改變,因為他覺得不值得。
他很清楚她將他定位在哪裡。她只不過是利用他來忘掉情人,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他又何須認真?再者,他也不過是利用她排解剩下的無聊時間,男男女女相互利用,這就是社會之所以是團體的原因,不這麼利用別人不痛快,不這麼被利用也不痛快,人就是這種兼具虐待狂和被虐狂特性的動物。
她伸手摘下他的金邊眼鏡,看進他清白而充滿不屑的眼眸,吐氣如蘭。「你是我最後一個男人。」從明天開始,她將不動情愛,甚至連慾望都決意要拋開;她不會死,但也難以活得像個人,她已經決定好自己的後路。
滕青雲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只當是一陣風吹過耳際,女人是最容易以偏概全的動物,今天她會說出這話,並不代表明天她不會因為這句而後悔。但她——
「你做什麼!」他低吼的語調裡有著不平穩的波動。
滕青雲瞪向懷中的林以梅,一瞬間這女孩突然變成魅惑人心的女妖,藉吸去他的陽剛之氣來引點自己的狐媚,她竟主動燃起他體內純男性的慾火。
「我只是——」林以梅頭也不抬,低頭繼續舔舐他胸膛,而手則生澀地解開他襯衫鈕扣。「在善用我們的時間。」她解完了鈕扣,雙手從他腰間游移到他胸前,再到他雙肩,褪去他的襯衫,用兩片唇瓣烙下印痕,並輕輕以手啃嚙。
他的膚色和一般人並沒有兩樣,加上不常做戶外活動的關係,雖然沒有女人這般的白皙,但也沒有那種陽光下男人般的黝黑;但是那不帶一絲贅肉的肌理卻又讓人明顯感受到他結實的身體。他對保養身材並非不注重,只是不做會曬太陽的運動吧,她想著,感受到他倒抽一口氣的微顫,她只覺一陣自得。
滕青雲強迫自己穩住聲音,克制任由小腹湧上來的熱火。語帶嘲諷:「憑你!」她能讓他狂亂嗎?哼,只怕很難,除卻男性本能的勃發外,他對她沒有絲毫佔有的慾望,至少到目前為止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