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弄眉瞬間無法呼吸,緊揪著胸口的痛讓她無法換氣,二選一的抉擇要她決定?這種選擇題……她……
兩人僵持了許久,久到她差點因為忘記呼吸而險些窒息。
答案就在這遲疑的時刻被決定了。
「孩子,你會這麼快就回來實在讓我驚訝。」艾莎修女拉著鄒弄眉的手坐進她辦公室內的籐椅。「不說得忙上一、兩個月嗎?才幾個禮拜,駱牧師教會裡的孩子都安頓好了是嗎?」
「嗯……是、是的。」無精打采的落寞模樣見到艾莎修女也只是勉強自己笑了下,「一切都好了。」
「那駱牧師人呢?他送你回來的吧?」
「是的,但他……走了、回去了,再也見不著了……」
弄眉怪怪的。艾莎修女收起和善的笑,擔心地拍了拍她的手。「孩子,有什麼心事困擾著你,告訴院長,如果院長能幫忙的話絕對會幫你。」
「他……我對不起您,院長!我……我……」她要怎麼開口告訴這位將她從小照顧到大的慈愛長輩有關她的罪孽,她該如何開口表明自己的自私傷害他有多重?她要如何告訴她其實她一點也不純淨?要如何開口才能讓自己明明白白地讓她知道她卑鄙地將自己身上罪惡的十字架轉嫁到他身上?在他開口對她要求的時候她選擇了沉默……
「乖孩子、乖孩子」艾莎修女將她摟緊,一下一下輕拍她的背脊。「是誰讓你難過成這樣,是他嗎?」當初不祥的預感真靈驗了?
「不……是我,是我讓他難過……是我的錯……」悲傷的情緒說什麼也無法克制,淚像無法停止似的,盡數傾瀉在艾莎修女嫻靜溫柔的懷抱。
她好過分……傷了他之後像個被害者躲在別人的羽翼之下逃避現實,任他一個人吞進那份痛楚,不是他傷了她,而是她傷他!
「怎麼回事?」艾莎修女再次問道,不曾因為她止不住的啜泣而有不滿的情緒。「告訴院長,為什麼哭的這麼難過?」這孩子從來沒有這麼難過的時候,平靜如湖水般的清澄靈魂始終有一處於自己的純淨柔光包圍著,一趟離開再回來後,她發現這孩子身上光芒變的不一樣了,暗淡太多,周圍又隱隱約約夾雜著黑暗浮動的絲線繚繞,這是怎麼回事?
「我……」緊抓胸前的十字架,就這一次,最後一次讓她依附其上,一次就好!「院長,我……」
「有什麼話不能說的?」艾莎修女鼓勵地催促著。「來,告訴院長受了什麼委屈。」
「我」縐弄眉解下頸項上的十字架銀鏈,緊緊握了握,交還到艾莎修女的手上。
「孩子!」艾莎修女低頭看了眼手上閃閃泛著銀光的鏈子,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眸直視她。「你這是做什麼?」
「我不能……我不能當修女……」她的抉擇一定太晚,在修道院門前看他的最後一眼中,她看見的是他的木然,連道別的話也聽不見他說出任何一句,一直到現在,她的眼中還是閃著那時他的表情胸口好痛!「我不配,不配擔任聖職……」
「這孩子,這為什麼?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誰能比你對上帝更虔誠的?你的善良無人可及,為什麼突然作出這決定?」
「他……需要我……我得贖罪,救他……」她不能就這樣自己走自己的路,他的一切可以說是間接毀在她手裡的,所以「我欠他的,院長,我不能那麼自私。將他的痛苦視若無睹我做不到!」
「孩子。」艾莎修女拍拍她濕淥的臉頰。「這決定你下得很痛苦對嗎?」
「是的、是的。」閉上眼再張開,新的眼淚取代了舊的。「我不想的,我只想待在這裡,陪著孩子陪著您,想將自己奉獻給天上的父,但是我不能!我的罪孽讓我沒有資格擁有這種想法,我不能不能……」她不能明知道他的痛苦而仍舊執意做自己的事。
「我們打從出生開始就帶著罪孽了,孩子。」艾莎修女愛憐地摟抱她,撫慰著她的平靜。「聖經上記載,打從亞當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後,我們人類身上就背負著一項罪名。」
「原罪嗎……」
「是的。」艾莎修女拉開他,要她仔細聽她所說的話。「但這不代表每個人的靈魂都是污穢的。接受上帝,接受它導引的方向這並不是每個人都得奉行的事。別說我這個修女不務正業,承認其他宗教的存在,和你在這說著與上帝無關的話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許多困頓,我認為那是上帝為了讓人有贖罪的機會才降下的。靈魂的純潔也好,污穢也好,在上帝的眼裡我們只是路途上奔走的小羊,也許會迷失方向,但我深信你不會,你的眼神告訴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不是?」
搭在她雙肩上的手輕微按了按,她隨時隨地都等著給予院裡的孩子一個能讓他們安心的笑容,不管這孩子是不是已經長大。「孩子,院長絕對相信你為自己選的。不管未來面臨如何困頓的狀況,我相信你會克服的是不?離開不是不回來,院長會永遠在這為你們等,等你回來看我。」
「我……除卻原罪,還背負著讓他痛苦的罪名,他因為我的存在而失去自己,現在正在角落裡痛苦著;我無法就這樣佯裝忘記有他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而躲在上帝的羽翼之下,這項背叛的罪名我害怕去承擔,但是不得不。」
「你說的『他』是指駱牧師?」
遲疑了好一會兒,她點點頭。
「乖孩子。」原來真的是他。「院長不問你怎麼會和他演變成今天這種。情況,能讓你作出這決定表示他對你真的十分重要是不?」她的感覺果然沒錯,那孩子漂亮的藍色眼眸底下真的擁有最破碎的靈魂,所以才趨向總發散光芒的弄眉。
「重要……」這個字眼睏住她。她所下的決定並非因為他對她很重要啊……她全是為了要要怎樣?「贖罪」兩字,得要頓一下才能想起,之前的遲疑停頓得莫名其妙,但好像又停頓得理所當然,彷彿有什麼東西比贖罪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