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位在台北市郊的一處修道院聖堂裡。艾莎修女修道院的院長,正面色和善地與突然登門拜訪的男客人交談,「你說得沒錯,身為上帝的子民本出就不該有教派之分,只是你突然來訪提出這樣的要求,實在令人費解。」
藍色的眼眸抬了抬,果然是上了年紀的人,總有深入思考的能力,也不枉費多活的這把年紀。「您指的是什麼?」
「我們修道院名不見經傳,令我困惑的是為什麼您會知道這裡,而且還認識弄眉,並且指名希望請她答應幫忙。」
「我和她有一面之緣。」駱應亭,突然登門拜訪的男客半真半假地說道:「曾和她談過話,她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我相信那些孩子們最需要的是有愛心,有耐心,肯好好照顧他們的人,只是我一個人的綿薄之力實在無法為他們多做點什麼,於是想到了縐小姐,希望您能答應。」
「幫助那些可憐的孩子我當然願意,只是我需要問問弄眉的意見,駱牧師,你不反對吧。」
「怎麼會呢?」溫文的笑容堆起,成功隱藏其後的灰暗。「不介意的話,我在這等您的答覆。」
艾勒修女點了點頭,朝聖堂右後方的通道走了進去,將駱應亭一個人留在原地。
聖堂?無人之境,自然無需掛上偽裝面具,輕蔑的表情即起,冷睛環顧四周牆壁,左右兩面牆等距離依次放了聖母瑪麗像、耶穌像以及聖母抱嬰像,正對聖堂大門的牆上是閃耀金色璀璨光芒的十字架,沿著天花板而下的是一塊塊彩繪的玻璃,令人眼花撩亂。
駱應亭走到最後頭,也就是最靠近大門的位子,看見最後一排座位後頭左右各置了一個水盆,用木製的小圓幾墊高,這就是天主教所謂的聖水。
經聖水洗滌就能洗淨靈魂的黑暗面?望著盆內的水,他嘲諷地掛起冷笑,只手輕觸盆內無色的液體,然後整隻手浸入。
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往何得到淨化的感覺?凡人只需沾點聖水往自己額前點上幾點便能洗脫塵世得到諒解與救贖,為什麼他整隻手浸入盆內,這血腥還是清晰可見,鼻子嗅進的還是腥臭的血味?一點救贖的感覺都沒有。
「連您也救贖不了我。」收回手甩干其上的濕淥,他從不信上帝是萬能的這句鬼話,至少對他而言,它救不了他,所以「沒用」兩個字是他對他的結論。
此時,艾莎修女正好走了進來,縐弄眉則跟在後頭,由於艾莎修女本來就屬於個子較高的西洋女人,相形之下,鄒弄眉顯得嬌小多了。
唯恐雙眸不自主地迸出冷冰的視線,他先垂了下眼,深吸了口氣,再抬頭與兩位聖潔的修女對視。
白色的身影入目,如強光般令他瞇起了眼,一片素白之下,他只看得見那一頭黑髮和兩潭琥珀色黃褐眸,白衣白裙純潔得教他不適!
一會兒,人影來到眼前,白色的強光不再如方纔的猛烈。
「駱先生,我很高興你能讓我有為更多孩子服務的機會。」剛開始一聽到院長同她說的話實在教人吃驚,想不到前些天對她冷言冷語的陌生人竟然是那位在赫赫有名的犯罪地點守顧當地教會的牧師。
「我為當天的態度向你道歉。」
「不要緊的,其實我自己後來想了想也覺得自已似乎緊張過度,太小題大作,希望你不要見怪?」
「那麼,剛才艾莎修女向你提的事」
「我很樂意。」縐弄眉用力點了點頭。「真的,我很樂意幫忙。」
「那就好。」藍眸隱約閃過一抹詭計得逞的邪氣,轉變快速得教人難以察覺。「我會很高興有你的幫忙。」是的,他會非常非常高興高興一個自以為良善實則無知的笨蛋跳入他的陷阱,同他墜入黑暗,與他一起受苦。
「這段時間你要好好幫助駱牧師和那些孩子,我剛才也說過了,這表示你得離開修道院一段時間,直到駱牧師找到好幫手能一同關心那群孩子為止。」
「我知道。」縐弄眉淺淺笑著,左頰凹出一處小酒窩。「我這就去準備行李。」話完,向艾莎修女和駱應亭點了點頭,悠然自得的步伐無憂無慮的踱進方才進來時所走過的通道。
「請你好好照顧她。弄眉很少離開修道院,一抹純真良善的靈魂完全不受外界污濁的沾染,希望她真能幫上你的忙。」
駱應亭皺了皺眉頭,低下視線看著年逾中年的艾莎修女。「您的意思是」
「她是個實習修女,駱牧師。」艾莎修女溫雅地對他一笑。「我有意在這之後讓她升格當正式修女,作上帝忠誠的子民,為這裡的孩子一同盡心盡力。她是個純淨的孩子,接觸純淨的靈魂對小孩子來說是件有益的事,你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否則不會想到請她幫忙。」
原來只是他多想!他還以為這女人看穿他真正的心思。「當然。」敷衍的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讓人感覺到他是如此的誠懇,一般人的洞悉力太弱,以至於他隨便應付就能得到效果,不像在黑街的夥伴,能讓他真正氣到跳腳的人實在是多不勝數。
「我都整理好了。」再走出來,縐弄眉的手上多了一件素色的手提袋,她的東西不多,不需要太多時間整理。「麻煩院長告訴隱夢我這陣子不在修道院的事、」
她不知道消失多日的隱夢是跑哪去了,但是萬一她回來找不到她,會有的反應教人難以想像,所以她請院長告知,以免她又急急忙忙地四處找她。
「我會的。」艾莎修女拍拍她的頭,伸手摟抱她,「希望你過得開心,也好好照顧那樣可憐的孩子。」
「嗯,我會的。」鄒弄眉回抱艾莎修女一會兒,兩個女人終於分開。
駱應亭強迫自己按捺住不悅的情緒,接過鄒弄眉的行李,重量輕得可憐,她就沒有其他東西好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