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絕音哼了聲,他和福伯的說辭完全一模一樣。「你和福伯都有事瞞我,為什麼要瞞我?為什麼你們總是瞞著我好多事?」多日來的鬱悶搞得她幾近崩潰,找不到地方發洩,難道她就這麼不值得信任,沒有辦法讓他們安心,沒有能力讓他們不要因為她的孱弱而隱瞞她的事!
「絕音。」她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抓狂?
「沙大哥。」她再不說就會被他的眼神打敗,再也說不出任何嚴厲的話,她知道自己不想說的,但她無法克制自己勃發的怒意。
「我真的就這麼虛弱嗎,非得要你們放在瓶子裡小心翼翼地呵護,寶貝著,生怕一不小心就折了枝,斷了葉嗎?我是個人啊!我有感覺的,你們對我再好,我的病也不會有任何起色,不要再這麼對我了!你們再怎麼呵護我,我的病還是不可能會好的!你們的好對我而言會是多麼大的負荷你知道嗎?我好怕好怕,卻不是怕死,而是怕我的死對你們造痛苦、怕我的死辜負了你們苦心的照顧,我怕的是你們對我好只是徒勞無功啊。」
「絕音。」沙穆緊緊的將她納入懷中。
「小姐。」聽見房裡谷絕音大吼大叫的福伯,連忙打開門探頭進來。「小子,你——」
「福伯。」沙穆打斷他的話,以眼神請求著。「讓我跟她說。」
「不准欺負她。」福伯以唇形告誡。
攬在谷絕音背後的手比了個OK的手勢。
房內再度只剩他們兩人。沙穆收起平日的吊兒郎當,那副偽裝的皮相就讓外人去看,此時此刻。他只想讓她看清他的內在,他真正不做作的一面。
「正因為知道敵不過死神,所以才拼了命地珍惜看見你開心的每一天,我相信福伯和我想的絕對一樣。」這頭長髮恐怕是她全身上下最看得比生命光澤的地方,永遠是這麼的烏黑柔亮,具備了絲綢般的觸感,教人愛不釋手。
「你會死,這我和福伯都知道,但是在這世界上哪個人不會死?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你擔心我們會因為你的死難過?我可以跟你保證,為了不讓你擔心,我會活得更好,因為我會帶著和你有過的記憶話下去,這些回憶足夠陪我度過來來的日子,我絕對不會因為你的身體不動,心臟不跳,就傷心難過得活不下去;相信我,我不會!更何況,你還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又哭又笑的,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准的,也許我比你早離開這個世界也說不定。」以他的工作性質來說這也不無可能。他將垂到她耳際的長髮攏至耳後,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清楚他眼中的堅定。
「沙……」
「用不著擔心這麼多?」壓下頭,他的唇貼在她的唇角,細細低吟:「把握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開心點,我只要看見你笑就很快樂了,嗯?」
抬起淚濕的臉,她淚汪汪的眼對上他的。「沙大哥,我……」她剛才的無理取鬧,他為什麼不罵她呢?千萬個抱歉,硬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
「笑一個。」他雙手拇指滑過她眼下,輕輕拭去兩滴清淚,唉,她身體已經夠瘦弱的了還這麼愛哭,真是傷腦筋。
其實她倒也不是真的愛哭,至少他之前並沒有看見她那哭過,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想想……是今天早上吧,她貼在他頭頂上不出聲只流眼淚。
「現在笑……有點難看。」突然要她把悲傷難過的情緒收起來,換上開心的表情;這好難,她做不來。
「等一下再笑好嗎?」
「也好。」他回答得很乾脆。「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想這需要你來幫幫我。」笑可以等一下再說,可這問題愈早解決愈好。
幫他?谷絕音聽了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什麼需要她的幫忙?「什麼問題?」她詢問的聲音無可抑制地帶著些許的激動。
眨眨眼,沙穆一臉正經地告訴她:「想想看,要怎樣才能在我吻你的時候不至於讓你昏倒?」
霎時,她的一張俏臉漲得飛紅。原來,他真的吻了她!
***
由於漲潮的緣故,今夜的浪很是洶湧,一起一伏都帶著聲響,前個浪一撤,後個浪就跟上交接,連個空隙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這般的浪潮像是殺氣騰騰的兩軍對陣廝殺,讓谷絕音一夜無眠。
而另一個讓她失眠的原因,是在她二樓的演奏室裡呼呼大睡的沙穆。
那個夢是真的!他下午的話印證了這個事實。
怎麼辦?她的雙手貼在心口,這麼快的心跳頻率可以嗎?不會千萬危險嗎?但是,她她真的好高興!高興的同時卻又矛盾地感到一絲難過。她能夠陪他很久很久嗎?不會先他而去嗎?他一直是自由的,她這樣會不會拖累了他?
喀的一聲,門板那頭傳來奇怪的聲響。
半臥在床上的谷絕音收回望向窗邊的視線,盯著門板,感受門即將被開啟。她等著看進來的大會是誰,心裡一直沒有任何緊張的感受,好像早知道進來的人不會對她怎樣似的。
「沙大哥,這麼晚還沒睡啊!」
燈一亮,眼前果然是掛著笑容的沙穆。
「你還沒睡啊。」嘖,夜襲失敗。
「你進來我房間做什麼?」為了防範她的病有什麼突發狀況,她的房門向來是不上鎖的。
「沒事、沒事。」搔搔後腦勺,他大刺刺地坐到她床上去。「只不過夜襲失敗而已。」
「夜襲失敗?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不要多想了。」唉,女孩子家自己身上香噴噴就算了,怎麼連這房間也能弄得香噴噴的。簡直就是存心憂亂他的心緒嘛!
谷絕音屈起雙腿,讓他能舒服的躺在她床上。她側著臉看他,「沙大哥,你下午說的話是真的嗎?」由正臥改成側躺的姿勢,沙穆笑說:「我很少說假話。」
「那就是偶爾會說羅。」
「你這丫頭。」他怎麼樣也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沙穆直起上半身與她平視;倏地,他拉過她,嘴唇刷過她的唇,怕她又昏倒所以不敢再深入。「真是服了你,哪來的疑心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