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的嘛。」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她能做個這樣幸福的美夢,已經夠了。「這麼晚還沒睡,不累嗎?今天下午被福伯拉去勞動不辛苦啊?」
「誰說不辛苦的!」又是搬木板又是敲敲打打的。是人都會累,而且這整個工作幾乎都是他在做,那老頭只是在一旁動嘴巴而已。「我累得腰酸背痛。」
他的模替真的像是有這回事似的,讓她同情心大起。「是手臂酸嗎?」說話時,她兩手已經在他右臂上捏揉。「這樣可以嗎?」
沙穆發出一聲舒服的輕歎,幸福的男人大概就像他這樣了!「啊……對!就是那裡,用力點,很好。」閉上眼,他靜靜享受著被心愛的人服侍的感覺,內心覺得再充實也不過了。
屋外海潮的聲音一波波襲來,屋裡時有時無的談笑聲,交織出溫馨的景象,這般的浪漫,這般的溫暖、這般的——
喀嚓!
一道細微的聲音傳進沙穆耳裡。
「怎麼了?」見他突然皺起眉頭,谷絕音關心的問道:「我弄痛你了嗎?」
沙穆抬起手,暗示她不要出聲。他確定自己聽見了,這一段日子以來他總以為是自己多心才會聽見一些有的沒有的雜音,但是這一次——屋外的海浪聲就已經夠吵的了,他還聽得見這不尋常的聲音,這證明不是他多心;再加上遇到谷拓仁……明明福伯告訴他說有九年的時間沒讓谷拓仁和絕音見面,那他又如何認得出她呢?莫非……
「沙大哥?」
「沒事。」他揚起手,要她放低聲音,自己則起身朝迴廊的落地窗移動。
「往哪裡躲。」他大喝一聲,而幾乎是同時,落地窗門一開,他伸手向暗處一抓,一團黑影影滾進谷絕音房裡。
「啊。」谷絕音嚇得驚叫一聲。
「說。」連喘氣的時間也不給,沙穆一出手便緊緊掐往來者的咽喉。「是誰派你來的?」他敢說谷拓二是唯一人選。
「沙大哥。」對於黑影的出現,谷絕音嚇傻了眼。「他是……」
「絕音,先到我的房間去。」他不要讓她知道太多,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記得不要吵醒福伯。」
「可是……」
「乖乖聽話。」
「是。」不得已,她只好離開,在出房門之前仍不忘叮嚀:「你要小心點。」
「我知道。"他勉強露出一笑,該小心的是這個侵入者。
等谷絕音退出房門後,沙穆才露出真正殘酷的另一面。
第八章
「是谷拓仁派你來的。」這不是問句,而是認定的語氣。
「是的。」到了這時候,周明只有老實說的份。坐在椅子上盯著他看的這個男人,雖然是笑著一張臉,可是擔任徵信社要員多年,直覺告訴他,繼續在他面前表現對顧客死忠的行為,只會讓自己死得更慘。
「你接這工作幾年了?」沙穆問。他懷疑說不定打從絕音一離開台北就開始進行了。
「九年。」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幾年你為谷拓仁做了些什麼?」
「送照片而已。」
「只有送照片?」
「這……」沙穆那降了溫的聲音讓他聽了不寒而慄。
沙穆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紙片,用兩指夾住一甩,周明的右頰立時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還有沒有?」
「還有調查她身邊的人。」天啊!他從來沒看過有人只用紙就能讓人流血的。
頰雖然很痛,但是周明連伸手去摸的力氣都沒有,四肢早已嚇軟了。
「除了這兩件事以外還有沒有?」
「這個……」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就全被套出來了!可是……不說他的小命就……周明立刻陷人兩難中,其實最後一件,也就是第三件事,也是讓他多年來一直想不透的。
「還有什麼?」一晃眼,沙穆已經蹲在他面前,一手抬起他的領子。「我可沒有多少時間和你耗,聽見沒。」
「他……他要我注意鋼琴。」說就說吧反正也不差這一項。「就這三件事,再沒有別的了,我發誓。」
注意鋼琴?「你是說二樓那架鋼琴?」
「就是那架。」唉,回頭他會因為保住自己這條小命,而把工作弄丟的。
「谷拓仁為什麼要你注意那架鋼琴?」
「這他沒說。」他曾經問過,但是被谷拓仁狠瞪得馬上拔腿就跑。
「回去告訴谷拓仁,再暗中派人窺探谷絕音的話,我絕不放過他。」大不了拜託冷訣宰了他。「過去的事記得,並不代表我不知道。」
「是,是。」總算有命可以回去看妻兒,周明在心喘了一口氣。
***
「那個叫沙穆的真的這麼說?」
「是的,谷先生。」瞄了眼背對他的客戶大人,周明提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動也不敢動一下。
「他的來歷還查不到嗎?」
「對不起,還是沒有。」好像世界上從沒他這個人出現過一樣,任憑他怎麼查,就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按熄煙,谷拓仁轉過身。「你可以滾了。」看來事情不解決是不行了,他原先還想再多拖個幾年,等徐福那老傢伙死了以後再行動,但是現在出現個叫沙穆的男人,這麼一來要拿回屬於他的東西,可就多了一層阻礙。「以後也沒有你的事,這件委託可以結束了。」
「這……」
「還不滾。」一聲大喝,喝住周明要說的話。
周明只得趕緊連爬帶跑地逃了出去。
谷拓仁重新點燃一支煙,呼出淡淡的白煙,所有的情緒全數藏在瀰漫的煙霧後頭,任誰也看不清晰。見不著底。
當然,所有的討劃也藏在那陣煙霧之後。
***
「啊——」
「嗚……哇。」
「這……啊——」
「啊——救人啊。」
一聲多過一聲的慘叫在黑街漫開,從巷頭開始。好像是見了鬼似的,個個叫得是一聲比一聲淒厲,一聲比一聲高亢。
媽的!外頭在鬼吼鬼叫個什麼勁?吵得他連補個眠都不行。
喀喀——敲門的聲音是一聲響過一聲,簡直是存心要敲壞他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