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執劍的手緩緩舉起,好似千斤重般費勁遲緩。
終於,移到鳳嫦娥身子上方,轉動手腕,劍尖垂指她的心窩。
就在他決意使勁下刺當頭——
鏘聲乍響,一塊小石子從他側面飛來,勁道大得將邢培玠反握在手裡的劍彈落在地面。
側面窗口不知何時被打了開,俊美男子從容站在外頭,悠然開口,完全不被方才生死一瞬的緊張影響。
「你做什麼?」
「當然是阻止你做傻事。」他還是一樣死腦筋吶!
「滾!少礙事!」
唉!「原以為治好你的愚忠之後,你這腦子會靈活些,結果真令人失望。」俊美男子——沁風水榭的主人鳳驍陽似笑非笑地道。
邢培玠別過臉,不發一語。
「情愛之於人,影響足以毀神滅魂,你相信嗎?」
僵直的背影因為他的話懾然一震,點了點頭。
「現在你懂我當年承受的痛苦了嗎?」
「懂。」
「感覺如何?」
「痛不欲生。」他道,抬眼望向窗外。「還有別的方法解閻羅令的毒嗎?」他來,不會只為說廢話。
「你說呢?」
他再清楚不過,世上只有閻羅令能解閻羅令,所以——
毫無生機!
「嫦娥可是我最欣賞的妹妹,雖然她一直拿我當敵人看待,但我欣賞她,除了太忠心,和你犯的毛病一模一樣。」真不愧是天作之合。
咚一聲,是雙膝落地響。
「又一個。」鳳驍陽笑也不是、歎息也不是,「你和冷焰還真像吶,性子同樣冷,連求人也是一樣的方法。」就說腦筋如死水的人不懂得變通。
「求你,我相信你絕對有辦法救她!只要能救她,我任憑你處置!」以叛徒身份回沁風水榭,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他不知道;在雷京乍見她中毒吐血,一經號脈之後,他直覺地就是帶她回這裡,完全沒想過鳳驍陽會怎麼對付他這個叛徒。「我求你救她!」
鳳驍陽雙臂撐靠窗台。「再這樣,延誤她的存活時機我可不管。」
邢培玠聞言立刻起身,絕望的眼燃起希冀。
「你有辦法救她?」
「你說呢?」他笑應,丟出一個約莫一個指節寬、食指般高的陶瓶。
邢培玠接過,打開紅布塞:嗅嗅藥味,黑眸寫滿錯愕地瞪向佇立窗前的人。「這是……」
只見他絕倫的俊美面容閃過淺笑。
「你知道怎麼用它。」
邢培玠無暇說謝,滿腦子只剩一下念頭——
從閻羅手中救回她!
第十章
唔……疼,好疼哪!
她活著?還是死了?是死了嗎?人死後還會覺得疼痛嗎?她的胸口怎會疼得像有人拿著錐子猛刺似的?是因為她在戰場上殺人無數,所以死後下陰曹地府得受椎心之痛,償還在陽世造的孽嗎?「疼,疼哪!」
「嫦娥!」
喜出望外的呼喚對此刻的鳳嫦娥而言,薄弱得僅像是遠方傳來的嘈雜聲響。
她聽不清,只知胸口的痛逼得她直喊疼。
「好痛!培玠,我好疼哪!唔……」身子好疼,疼得比死還難受!
「忍著點。」焦急的聲音緩緩傳進她耳裡,帶來一絲安撫,卻無法減輕益加劇烈的疼痛。
「痛!不要,好疼哪!」疼得她喘不過氣來,好難受!「我、我寧可、寧可死,也不願受這疼啊!」
「你想我陪你一塊死嗎?」
什麼?痛得腦門發漲的神智打入一聲詢問。「誰?」誰要跟她一塊死?
「我,是我!」解毒的緊要關頭,教邢培玠心急如焚。
她再不睜開跟,一切就前功盡棄了。「睜開眼!不想我陪你死就活過來!」
「疼,疼啊……」她想就這麼死去,別再挨這疼吶!
「鳳嫦娥!你聽清楚——」
什麼?要她聽清楚什麼?
「這輩子如果不能廝守,下輩子也休想我娶你!我絕不會娶你當我邢培玠的妻!」怒吼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激動,只怕錯過阻止她踏上奈何橋的時機。「鳳嫦娥,我要的是這一世、這輩子,如果你不睜開眼睛看我、把我留住,我馬上去娶別的女人!你要我這輩子、下輩子都變心去娶別的女人,就繼續閉上眼,聽見沒有!」
「不要!」淒淒切切的大喊,像使盡全身力氣似的尖叫,失去心上人的噬心痛,更勝渾身難解的劇烈疼痛,嚇得鳳嫦娥睜開雙眼,瞪向方才耳邊聲音來源處。
還來不及喘息,十指立即心慌意亂地緊抓身邊唯一能抓住的東西,顧不得喉嚨湧上的刺痛,厲聲怒叫:「不准你娶別人!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都不准!」
暴吼被胸口突然一陣作嘔打斷,鳳嫦娥屈身倒向一旁,嘔出黑血。
一雙手立刻迎上前,一手扶起她,一手執絹拭去她唇角的血沫。
抬頭確定身邊的人就是方才揚言威脅她、說要變心的邢培玠,鳳嫦娥揚起無力的手便往他身上捶打。「你可惡!你過份!你冷血無情!竟然又這麼對我,你——」說不出的指責教熾熱的胸懷吸納,發不出聲響。
她的背好疼,被他抱得好疼!
怎麼回事?恍惚未定的鳳嫦娥柳眉深鎖。
「怎麼了?」欣喜若狂的說不出話來的邢培玠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把脈,擔憂的眉頭終於解開,舒了口氣,「你體內的毒都解了,沒事了。」
「怎麼回事?這裡是哪裡?我應該還在北武郡王府不是嗎?」
餵她喝了杯水,又吞下一粒補氣活血的藥丸,邢培玠這才有心思為她解說,「你代鳳懷將喝了毒酒,記得嗎?」她點頭,「這裡又是哪裡?」
「杭州。」
「我怎麼會在杭州?」昏睡太久的腦子仍然混沌,鳳嫦娥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更清醒。
「從今以後我不會讓你再踏入北武郡王府一步,甚至連雷京城也不讓你進,聽見沒有?」他發誓,絕對不讓她再踏進那該死的爭權奪利之地。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況急轉直下,已不是她所能理解的範疇,陌生的地方,尚未清醒的混沌,弄得她好難受。「我應該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