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旁觀者清,喟然暗歎。
「進城吧。」燕奔跟了上前牽起韁繩,遲來的人啥忙也沒幫上,自願當馬伕也算是個陪罪。
一切至此都該落幕了吧?抑或是另一番波折的開始?
冷焰,你潛入唐門不就是為了竊取閻羅令救人,現在還跟我裝什麼糊塗……
唐婉兒靜靜聽著耳畔令她沉醉的心跳,強而有力的熟悉旋律卻始終無法壓下那股聲音,它彷彿已扎根在心裡似的,不願浮現的疑惑蠢蠢欲動——
焰,你帶我到杭州的用意何在?
燕奔大咧咧地掀開布簾直嚷:「到了、到了!」
「啊!」紗帽哪兒去了?唐婉兒嚇了一跳,急忙尋找遮蔽她外貌的用具。「在哪兒?」
「你在找啥?」這姑娘真怪,他不過是掀開簾子而已,瞧她嚇的。「我又不是青面了牙,你怎麼一見我就尖叫?」真是今他百思不得解。
她的緊張冷焰懂,唐青衣也懂,不過後者噤口,因為該說話的不是他。
「沒事的。」冷焰勾住唐婉兒,不讓她東找西尋,手忙腳亂。「不要在意。」
「我不能嚇到……」話沒說完,因為她突然發現燕奔的反應好怪。
沒有尖叫聲,除了她的;也沒有聽見「怪物」這兩個字。
她側首看他。「你不怕?」
燕奔左看右望,一臉茫然。「我要怕什麼?」
「我。」
「為什麼要怕你?」怪了,冷焰是怪人,他的女人也是怪人。物以類聚這話一點也沒錯。
「我長得很奇怪。」
奇怪?燕奔端詳了好一陣。「你的眼睛長在眉毛下邊,鼻子在嘴巴上方,哪裡出錯了?」
他的反應讓唐婉兒困惑。
「我說過你不必在意自己的模樣。」冷焰突然將她抱下馬車,往眼前朱紅大門直走。「沁風水榭裡沒有人在意。」「沁風水榭?」
「就是這裡。」韁繩丟給迎上前的門房,燕奔跟上來。
唐青衣則是早在馬車停下便走進門,不見蹤影。
「你的朋友住這兒?」
被抱著的唐婉兒只能任他帶她走進曲曲折折的迴廊,兩旁假山奇石、嬌花碧草,別緻得很。
「嗯。」
「這裡好美。」住在這裡的人想必過得十分愜意,她想。
「也許。」冷焰應得無心。
「你也住這裡?」她側首問燕奔,他看見她時的反應令她心生感激。
「偶爾。」燕奔嘻笑回答。「冷焰,安頓好這姑娘之後,別忘了去見他。」說完,便見他飛縱出迴廊,不見人影。
少了燕奔,空氣中突然籠罩下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沉默。
是她多心了嗎?自踏進這裡之後焰就變得冷淡許多。唐婉兒抬頭,只能看見他微斂的下顎。
「你不高興?」
「沒有。」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出帶她來此的用意。
「你一直不說話。」
「我本就寡言。」但不會這樣的。唐婉兒在心裡暗忖。「我以為見到朋友該是開心的,不是嗎?」
冷焰沒有開口。
若是平時,也許他能點頭;但一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就不想去見鳳驍陽,更不想覆命。
他不知道帶她回沁風水榭這件事到底對不對。
婉兒的存在、閻羅令的出現、唐青衣的介入——在在都是他解不開的謎團,感覺上他被蒙在鼓裡,而知曉這一切的只有沁風水榭的主人。
還有突兀介入的唐青衣,他似乎也知道內情。
眼前複雜詭譎的局面令他有些不安。他是不是該先將婉兒安置在城裡客棧,待一切真相大白之後才決定是否將她帶回水榭。
念頭一起,他轉了方向朝來時路走。
「焰?」唐婉兒大感不解。「怎麼了?」
「還不是時候。」腳步莫名加快,不安像氾濫成災的黃河決了堤,促使他加快腳下的速度,幾乎要施展輕功逃離沁風水榭。
「焰?」
「不見見老朋友就想走了嗎?」黑影隨聲擋住冷焰去路。
「邢培迭H」他也在?
邢培倖[察冷焰好一會兒,黑眉緊蹙。
相去不遠的淡漠性情讓兩個男人就算是朋友,但從不知情的人眼裡看來也像是仇家。
唐婉兒緊張地握緊粉拳。「這個人是你朋友?」這人看她的眼神好怪。唐婉兒心驚地想。
不是看見怪物似的驚慌失措,他的眼神很冷靜,所以她知道絕非她容貌所致,可是那太過深沉,彷彿有所圖謀卻又不像,好複雜,她不懂,不懂他為何那樣看她。
「多久了?」他要知道他中毒至今已多少時日。
他看出來了!冷焰難掩訝異。知道他精通醫道,但沒想到竟能一眼看出。
「半月有餘。」
空氣中忽地流動一股凌厲寒風。
「不准你踏出水榭一步!」邢培乘F聲低喝,多少心焦藏在面無表情之下,更顯得無情。「安頓好她就去見驍陽!」「不。」連他都出現在沁風水榭就表示事情只有更加複雜。「還不是時候。」
「是時候了。」知道他心裡打什麼算盤,邢培香擐^他的話。「驍陽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在這之前,先安頓好她。」
「你們在說什麼?」
冷焰的不安在悄然間傳染給唐婉兒,再見到他們兩人逐漸沸騰的劍拔弩張,不安更是擴大,成了心慌意亂。
而這之中,又隱隱約約可以看出真相的端倪。唐婉兒正試圖靠自己談不不上縝密的思緒抓住謎霧中惟一的一道亮光,想找到離開這謎霧的出路。
「還要害多少人才心滿意足。」
邢培重r牙切齒的低語駭住了她。
這話是對她說的嗎?唐婉兒心驚地想。
欲開口詳問,冷焰卻搶在她之前。
「邢培迭I」
冷焰的激動令邢培韭j然,這才注意到冷焰始終抱著唐婉兒不放的雙手。
不可能!「難不成你……」
「閉嘴。」再多話,休怪他無情。眸光流轉間,冷焰毫不吝於讓邢培食鄸悼L警告意味濃重的殺氣。
邢培郊J細端詳著冷焰的神情,企圖看出他究竟有幾分認真,最後脫口出一連串的咒罵。
未了,他毫無表情的臉上閃過同情。「你會後悔。」天殺的!這算什麼結果!鳳驍陽難道算不出來?
還是他早算出這一切還故意派他負責唐門一事?這想法;可怕得讓邢培音o自內心感到膽寒。
如果是這樣,那他們對他的忠心究竟算什麼?
「讓開。」
「你想讓她知道你——」
「閉嘴!」被逮到弱點的冷焰飛快打斷他的話。
「讓我知道什麼?」唐婉兒插話,看著兩人的對峙,她愈來愈不懂究竟冷焰口中的朋友是些什麼樣的人。
「沒什麼。」冷焰首次面露慌張,搶白:「什麼都沒有。」
「帶她到漱玉樓。」知道已經成功留住人,邢培飛角U話後便離開。
冷焰沉著一張臉,轉回原先的方向。
他凝重的表情讓唐婉兒不敢開口問。
況且此刻還有一個問題在她腦海裡打轉。
還要害多少人才心滿意足……那人的話猶在她耳邊打轉。
這句話是對著她說的嗎?為什麼?
不安,就此壓在沉默不語的兩人心頭。
誰也不敢開口,怕洩露一分一毫。
Z徨,總是在人最脆弱的時刻竄出頭,彷彿先前早已在心中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埋下種子,等待最恰當的時機萌芽,讓人措手不及得只能坐視它如漣漪般不斷地擴大,蕩漾至整面心湖,激起惶惶不安的焦慮,才恍然大悟其實它一直都在,只是直到這一刻,自己才肯面對它。
不是心甘情願,而是被迫,因為它總是主動出面,毫無預警,一出現,便教人幾近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