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她只是個孩子!」他忍不住咆哮,引聚了丹田之氣想衝破被縛的內脈站起來,急 著想去救那個無辜的孩子。
「雖說她年紀尚幼,可是她命中注定要與你血肉相連,所以非得用她的血不可。」 老方丈面無表情地將水中已涼的利刃取出,兩眸炯炯有神地看著臉上佈滿悸怕的凝若笑 。
當那把刀子迎向她時,若笑終於明白他們帶她來這裡是想做什麼了。她接著發軟的 雙腿,一步步地往後退,但其它的方丈卻牢牢地捉住她,一不讓她逃跑。
「我不要……」若笑頻搖著頭,串串珠淚從水亮的大眼裡滑下來。
「別怕,一會兒就不痛了。」老方丈徐徐地安慰著她,並且拉開了她的手掌,在她 的左掌掌心裡劃上一刀。
無法衝開穴脈的封貞觀掩不住憤怒,「住手!」
本還在掙扎的若笑霎時愣住,怔怔地看著溫熱的血液正無聲地從她的掌心冒出來, 一滴一滴地落在早已準備好的碎碗裡,那詭異鮮艷的紅色液體,悄悄凝聚在砷碗裡,形 成了一潭絢爛的紅光,燦燦閃耀、妖冶懾人。
血液奔騰的聲音在她的耳際流竄而過,那道筆直劃過她掌心的刀跡,正把她的血液 取出拌和在染料裡,拌染成各色各樣的繽紛色彩,原本普通的染料頓時變得澤光艷人。 老方丈在拌和好染料後,便命人為她上藥,並且開始為封貞觀身後的那條青龍上色。
在那同時,她恍惚地以為自己在手心裡看到了些什麼,那道深刻的刀跡,除了劃開 了她的手心,彷彿也為她劃開了一道前往不知名未來的通路。
「你們……」封貞觀咬著牙,為小女孩白淨的小臉上那份怔然無助,揪心地感到陣 陣不忍。迷怔在色彩中的若笑眨了眨眼眸,在封貞觀的聲音下回過神來,並且感覺到掌 心裡有股火熱的刺痛,像正在燃燒著她的手心。它是那樣地疼,那樣地令人難忍,令她 忍不住緊握著手腕,軟軟地滑坐在封貞觀的面前。
她的淚,悄聲滴落在封貞觀消背上.彷彿會燙人似地,為他帶來了溫暖與內疚,從 不曾有過的憐惜之情,頓時如潮水般紛紛湧上他的心頭。
「別哭……」他奮力地轉首看向她,慌忙地想去拭她的淚,卻無法移動身軀分毫。
「我好疼……」若笑抽泣地向他低訴,「好疼呀……」
「不要哭……」封貞觀力持鎮定,想辦法分散她對疼痛的注意力,「看著我。」
若笑緊按著手心,怯怯地看向他的臉龐,淚瞬然止頓住。在她的眼裡,她看見了一 個受困的男。人,她看見……一條青龍從縹緲的天際間降下來,真實地來到了人間,此 刻就靜靜伏臥在她的面前。
他是個龍似的男人。
「你在我的背上看到了什麼?」封貞觀繼續誘哄地問著。
若笑吸吸鼻子,淚眼迷濛地低首看著他背上,那條在上了用她的血液調製好的染料 後,就好像得到了生命的青龍。
「我看見一條……」她歪著頭賞覽著,自唇邊逸出小小的笑,「美麗的龍。」
「美麗的龍?」看見她的笑容,封貞觀安心了不少。
她笑意甜甜地朝他頷首,「嗯。」
「它是因你而美麗,是你讓它回到人間的。」封貞觀也不覺地露出笑容,「所以, 我身上的這條龍不只是屬於我,它也是屬於你的。」
「你要把他送給我?」若笑欣喜地張大了眼,全忘了前一刻掌心被人劃破的痛。
「對」
「那我手臂上的這隻鳥兒也送給你。」若笑拉高了左臂的衫袖,露出手臂的最上頭 處,讓他看那只也是紋繡在身上既紅艷又小巧的鳥兒。翔鳥鳳凰?
封貞觀怔怔地看著那只紅色的鳥兒安妥地犧紋在她雪白的臂膀上,紅白相間下更顯 美麗,他再看向她的笑容,牢牢地記下她唇角在微笑時上揚的模樣,有個聲音在他的腦 海裡緩緩地響起,鼓動著、催促著、不由自主地命令著他……記住她記住她記住她…… 記住眼前這名小小的鳳凰女。
封貞觀深吸了口氣,他必須記住她,他得記住這個贈血繪龍的女孩,雖然。他也不 明白他為何要如此做,可是在心底的這股衝動就是不受他的控制,讓他的眼眸不斷地徘 徊輾轉在她那小小的臉蛋上。但他並不想去探究那股衝動的原由,他只想跟著他的感覺 走,他只想記住這個鳥兒似的女孩,或許有朝一日,他可以看見她飛翔時的模樣。
老方丈深厚的聲音忽地響起,「好了,可以帶她走了。」
「走吧。」初時帶她來的小沙彌,再度微笑地牽起她的手。
若笑依依不捨地看著那條美麗的青龍,再三地回顧封貞觀,才隨著小沙彌走了幾步 ,她又回過頭來。
「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封貞觀朝她搖首,「我不知道。」
「那……」她皺眉地想了好一陣子,然後笑抿著唇,指著自己的手臂。「將來,我 帶著這隻鳥兒來找你好不好?」
「好。」望著她的笑靨,封貞觀不假思索地答應她。
「一言為定喔。」若笑與小沙彌一起步入風雪裡,邊走邊回首含笑地要他保證。封 貞觀不捨地目送她遠走,在唇邊喃喃應許,「一言為定。」
那年冬日,封貞觀十九歲,凝若笑方才八歲。
——————十年後。
朝中局勢如波濤詭橘多變,自八陣圖即將浮世的消息遍散了後,朝中兩大派人馬紛 紛摩拳擦掌,對那可以扭轉乾坤、改變世局的八陣圖都勢在必得。
屬於太子益王心腹的相國司馬拓0,與效命於二皇子嘯王的戶部首輔大臣段凌波, 這兩者各憑待著權位,在朝中較權較勢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但在八陣圖的事如野火 般燎燒了整座皇家廟堂之後,這兩班人馬也由私底下的較勁轉而浮上了檯面,變成了割 據一方的相互抗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