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明知道我是被派來殺你的。」
「無妨。這年頭要殺我的人可多了,不差你一個。」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偏首尋 找著她芳香的唇瓣,「來,先給我一個吻。」
似印眼睜睜地看著他復上她的唇,而他也真如他所言,並沒有立刻因毒性發作而死 在她的面前,她則是覺得胸坎裡好像有某種東西漸漸散去,不再棲息在她的體內。
似印靠在他的肩上,「救了我後,你又該怎麼辦?」她至今仍沒忘記他不殺她將會 有什麼後果,現在她已得救了,但是他呢?有誰來救他?
「不怎麼辦。」段凌波把玩著掛在她胸前的兩塊八卦玉,「我還是會照令在立春那 日把天地兩塊玉放在它該放的地方。」
她憂心地捉緊他的手,「你的主子不會殺你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段凌波也沒有絲毫的把握,「這得看他的心情。」跟在戰 堯修身邊這麼多年了,他到現在還是摸不清戰堯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他會面臨什 麼處分,他也不知道。
似印愈聽愈害怕,忍不住緊緊抱住他,在心底不斷乞求立春那日不要來,不要讓他 們兩人會有分開的一天。
「不要想那麼多。」段凌波拍撫著她顫抖的身子,緊握住她的手心,「你只要記得 ,我們要一起白頭到老,就算變成了老公公、老婆婆,我們也都要在一起。」
她用力地點頭,「好。」
就當似印全心地應允他後,段凌波突地抬起頭,豎耳聆聽了窗外的動靜好一會兒, 在千鈞一髮之際抱著似印離開靠在窗畔的躺椅,飛快地將她推躲至床柱的後頭。
伴隨著東風。如雨如絲的飛箭紛紛自窗外射來,一根根飛箭轉間插滿了窗畔的躺椅 。段凌波銳瞄著眼看向窗外,仔細計算來者的人數後,立刻尋來掛在牆上的一柄劍。
劍才握至他的手裡,廂房的大門立刻被外力擊破,段凌波在拔劍出鞘之際不忘對身 後的似印提醒,「不要出來!」
似印作夢也想不到司馬相國會如此大膽,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派人來行刺朝廷命 官。她兩手緊捉住床柱,盡可能躲在暗處不讓自己成為段凌波的負累,可是在來者人數 愈來愈多時,她又忍不住想出手去幫幫他。
她伸長了手臂在床底尋找以前所藏的刀刃,可是怎麼找也找不著,她才心灰地想放 棄時,在眼角的餘光中,她看見了一抹熟識的身影,自房內另一隅的窗子悄悄躍進來。
「似魅?」似印瞪大眼看著那臉蛋不再顯得艷麗,反而寫滿從未見過的深沉殺意的 似魅,正斂去了所有氣息,一步步悄聲逼近忙得不可開交的段凌波身後。
因段凌波而被廢一腕的秦似魅,在上回行刺段凌波不成後,回到相國府裡便被司馬 相國狠狠地教訓了一頓,高傲的自尊使得她嚥不下這口怨氣,且為了不失去她在相國心 中的地位,於是她又再次向司馬相國請纓,非要證明她仍舊是司馬相國鍾愛的妃子與大 將。
無心在自宅大開殺戒,以免讓司馬相國有理由扯他後腿的段凌波,面對所有要取他 性命的來者,都只是意思意思地點到為止。不是打昏來者就是廢去來者的武功,並沒有 把眼前的這些三腳貓看在眼底,因此警戒心也放下了大半,完全沒有留意到在他的身後 還有一個伺機待發的秦似魅。
秦似魅在他舉劍去格抵他人的劍鋒時,當下把握住他身後無防的絕佳時機,突地拔 刀而起,縱身,劈下……濕熱熱的血液順著長刀淌流下來,秦似魅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 在間不容髮之際,飛奔而來以身護住段
凌波,為他硬生生地挨了一刀的似印。
感覺有人軟倒在他的身後,兩手卻緊攀著他腰際,段凌波飛快地解決完前頭的人, 轉身過來才想解決這個他以為那些倒地後有不死心而起的人,但就在他睜眼看清時,他 的腦際瞬間被掏空,無漫無際的痛將他的理智沖蝕得什麼都不剩。
「似印?」他抖顫著手,不確定地拉開似印環抱住他的雙手,看她如一縷輕飄的雲 朵軟軟地倒下,一道縱劃的血痕觸目驚心地橫越過她的背脊,汩汩地滲出血絲。血紅的 顏色在他的眼前像火一般燒了開來,那種似是要將他心肺掏出般的疼痛,驀地在他的胸 口蔓延撕絞,一股野性的力量竄進他的四肢百骸,命他去尋找仇敵,命他去尋找那個剖 開他心房的人……段凌波緊按著胸口,順著地上的血跡,緩緩地抬首看著那個呆愣在一 旁的秦似魅。
他眼中爆出凶狠的血光,「你……」
面對著他那噬人的眼神,秦似魅大大地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想逃,正當她慌張地 想覓生路時,段
凌波己躍身至她的面前,又重又狠的一掌襲向她的胸坎,將她體內的筋脈全數震斷 、五臟俱毀。
房內頓時靜得毫無聲響。一種靜到極點的聲音,幽幽徘徊在他的耳際、死亡的氣味 迴繞在整個室內,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回首看著橫倒在血泊中的似印,每向她走近一步,耳邊轟隆隆的心跳聲也愈大, 龐大的失去感就像頭野獸,正一口又一口地吞噬著他,將他的心深咬得千瘡百孔,再也 無法癒合。
他小心地將她攬靠在臂彎裡。看著她美麗的小臉上蒼白無色,像是一朵褪色的花朵 ,就要在他的手中凋零。
「不要……」他抖顫地輕撫她的臉龐,淒厲地在她耳畔大吼,「似印,睜開眼看著 我,我們說好了的!」
「凌波……」似印疲憊地睜開眼睫,伸手撫著他那悲淒的面容。
「不要留下我,不要讓我得到後又失去。」段凌波切切地向地懇求,從不知自己是 那麼害怕孤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