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無法給,那就不要給。」她執起他的手,將它按向她的臉龐。戰堯修靜靜 的仰望著她。
未央朝他綻出花朵般的笑靨,「因為,你無法給的,我會給你。」
「不要那麼傻。」他忍不住想掬取她的笑靨,將她深深摟攬在懷。
「還記得伯約的故事嗎?」她貼在他的懷中細想,「我想,那個為伯約而死的女子 ,她應該從不後悔愛過伯約,一點也不對自己為他而死感到半分憾恨。」
戰堯修卻難以掩藏心裡的悸痛,「可是你不知道帶著生生世世的記憶輪迴了五百年 的伯約,他的心底是如何的煎熬和痛苦,他是多麼痛恨一手害了她的自己。」
「我是不知道。」她抬首直直地看進他的眼眸最深處,「但如果我是五百年前那名 為伯約而死的女子,假如我在五百年後又見到了伯約,我會告訴他一句詁。」
「什麼話?」戰堯修屏氣凝神的望著她,一顆心因她的話而高懸在空中。未央俯身 在他的唇邊輕喃:「我會告訴伯約,我從不後悔為他而死。就算再有個五百年,我還是 願意用一死來交換他的一眼。」哪怕是不能夠朝夕相伴,只要是曾經在心底深深愛過, 這對她而言,已太過足夠。
戰堯修極力忍住自己無法抑制的抖顫,她的話,就像投落在他心池的一塊大石,沉 落至他心底的最深處,令他既傷痛而又愧疚,把他認為已經逐漸沉澱下來的情愫,又再 度攪混鮮活了起來。
「老實的告訴我。」她以指尖輕輕描畫他的眼眉,「你究竟是誰?」她知道,他一 定不只如亮王所說的是個文臣而已,在他的背後,一定還有些不為人知的什麼。
「只是一個身不由己的人。」又累又麻木的戰堯修忍不住放下一切,放縱自己將已 堆藏了許久的疲累全都在她的面前露出來。
少了在人前的偽裝、少了在她面前刻意表現出來的溫存,他敞開心房露出真心的臉 龐,看來如此疲倦如此傷心。未央以指尖細細讀著他的臉龐,首次這麼清楚地看見他最 真實的模樣,她的指尖滑過他緊蹙的眉心、滑過他了無笑意的唇角、滑過他緊閉著不願 透露秘密的雙眼,每撫過一處,她的指尖就像針扎似地那般疼痛。
她忍不住問:「我能幫你什麼嗎?」為什麼他會有這種表情?為什麼,他會讓她為 他那麼難受?
「不能。」
「那我就守在你的身邊。」她保證的朝他微笑,「即使我是朵曇花也好,在我凋零 之前,我不會離開你。」
他戀棧地看著她嫵媚的容顏,側首吻著她淡色的唇瓣,試著將自己所有的暖源和生 命力都傾注給她,想讓她就這樣永永遠遠地停留在他的懷裡,但在片片落花鋪滿一地的 草地上,那只她為他帶來照亮他心頭的花燈,卻在夜愈來愈深時,悄悄地在花雨中黯然 熄滅。
他的心,游離在愛和痛的邊際,沉陷在這短暫的溫馨片刻裡所製造出來的泥淖裡動 彈不得。
戰堯修輕撫著她的發,拍撫著她的背脊讓她在他的胸口前緩緩入睡。許久之後,他 睜眼看著漫天飄落的花雨,深深吸了口氣,在他的耳邊,彷彿傳來陣陣聽不清、辨不明 的聲音,回憶如潮水般地倒向他的腦海裡。
五百年前的她給予的愛,已經在歲月中變得模糊;但她留給他的憂傷,卻是像一份 永不褪色的記憶,清晰地停佇在他的心頭。所有他曾經給予的斯守承諾,已經逐漸消散 在過去的煙塵中不復珠跡;但她每每在他面前辭世的身影,卻像是一潭沉淪不醒的夢, 日日夜夜困擾著他......對於這一切的記憶,他已經不想再回顧,現在的他,只想留下 一份這世她曾愛過他的記憶,一份不是她先他而去、能夠讓他永遠不會感到傷懷的記憶 。
他修長的指尖輕輕巧巧地滑過她臉龐,珍愛地停佇在她花瓣似的芳唇上,而後他就 只是這麼靜靜看著她,靜靜傾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感覺她的胸膛依舊是規律的起伏著 、她的體溫還是那麼溫暖如昔,讓他知道,這一次,她沒有因他而離去,這一世,她將 會是安全無虞的,這樣他才有辦法挪動他那沉重的腳步,離開她、安然的放她一人孤獨 單飛。
隱隱約約一道幽微的聲響,自暗夜的遠處傳進戰堯修敏銳的雙耳裡,提醒了他已經 沒有多餘的時間再沉緬於這一刻。
「未央。」他鎮定下所有心神,將睡在他胸前的未央扶坐而起,輕拍著她的面頰要 她醒過來。
未央揉著愛困的眼,「怎麼了?」
「我沒時間了。」戰堯修緊握著她的雙肩,仔細的在她面前叮囑,「你聽清楚,我 所說的每句話,你一定要牢牢記住。」既然她不肯死心,那麼他就得防著她會在他不在 時,不經意的做出會讓她往後更痛苦的事來。
「記住什麼?」
他指著她手腕上紅艷的銬環,「你這雙腕上的銬環,絕對不可將它解開。」「我說 過這是亮王給我的,它只是個裝飾和鍛練我腕力的用品,我為什麼不能解開它?」未央 愈聽愈覺得古怪,也不懂他為何會突然提起這個東西來。
戰堯修卻徐徐搖首,「這不是他給你的,是我。」
她睜亮了一雙明眸,「你?」鎖住了她這麼多年的人是他?
「這是我為你所設下的伽鎖,是我叫亮王將你鎖住的。」戰堯修極其難得的向她坦 誠,就盼她能夠把他的話聽進耳裡。
「枷鎖?」她更是詫異無比,「為什麼要對我設下這個枷鎖?」
「不要問,你只要記得,無論如何都不要解開它。」戰堯修緊緊握住她的雙腕,眼 眸真切地看進她眼底,「只要不解開它,你將永遠也不會再受到半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