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射月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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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蘭析額間沁著如雨的冷汗,咬牙再將內力提高至第九層發功驅寒。可他的內勁才提起,更猛的毒性迅即突破他封死的各大穴,直通向他的心房令他措手不及,全身泛著痛,胸前尚未癒合的傷口也劇烈疼痛,疼得簡直要把他的心揪出來。

  「該死……」不行,再頑抗下去他會心脈俱摧。

  蘭析當機立斷收回內力,頃刻間,所有的毒性在無阻力之下立刻侵襲他,令他痛得直了片刻;他顫抖地自杯中掏出那顆保命丹藥,等不及地將它吞嚥而下,再運功讓藥效發作。

  具有毒性的丹藥在轉眼之間生效,在他的體內與左容容的劇毒對抗,讓方纔匆匆而來的劇痛也匆匆而去,留下一身疲憊的蘭析不能適應地急喘。

  半個時辰過後,他抽掉身上所有的銀針掙扎地站起,拂去沁濕的冷汗靠在亭柱上調息。

  「只要再等兩天……」過了子時就是初一了,而初二時斂影就能睜開眼,只剩下一天多的時間,他的藥必須為他再撐上兩天。

  猶豫的腳步聲在夜半更顯得清晰。

  斂影披著一件單薄的掛衫,沿著廊上的扶桿一路向花園小心的前進,每踏出一步都令她膽戰心驚。

  出了長廊,就再也沒有可以扶摸的欄杆,她走得愈來愈慢,愈來愈恐慌,怯怯地伸出腳試采前方的路徑,也不知道她下一步將會踩著什麼。

  一雙大掌無聲無息地環上她的腰,阻止了她險險要踩進池塘裡的小腳,熟悉的淡涼草藥味籠罩而下。

  「蘭析?」斂影放心的鬆口氣。

  「你不該在這時出來。」他的聲音裡有濃濃的指責。

  「我睡不著。」心頭意緒複雜無比,如何入睡?離睜開眼的時間愈近,她就愈緊張。

  「來外頭找什麼?」她三更半夜睡不著他能體會,但跑來外頭……她在找什麼人?

  斂影握著小手低下頭。

  「你不見了……」大白兔能夠跳上她的床與她同睡而沒被他阻止,就表示他一定不在。她已經習慣他了,他一不在,讓她不僅是輾轉難眠更是害怕孤單。

  「外頭風大,進去歇著。」蘭析緊揪的眉徐徐舒散,眼眉間浮現一抹喜悅。

  「你的手好冰涼。」她握住他的手,再接向他的胸膛,」身子也好冷。」不像平日總是暖烘烘的。

  「我……不小心染了風寒。」他找著借口,邊半扶著她往屋裡走。

  她急忙催他加快腳步,「染了風寒你還在外頭?快點。」

  「你要我帶你上哪?」蘭析照著她的催趕帶她入室,回到屋內,她的手還不肯放開。

  「去我的房裡。」生了病就該躺下來休息,這間宅子也只有她這一間房,不去那休息他要去哪?

  他撫著下顎調侃,「在夜半?孤男寡女?」她的羞澀呢?她的矜持呢?在聽見他生病時全都不見了?她若是不介意他進來分享她的床,嗯…他也不介意。

  「我只是想讓你好好休息……這些天來,你都沒睡。」斂影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支支吾吾地解釋後,又怕他會有所誤解,趕緊放開自己強拉著他的手,臊紅著臉蛋後退。

  「過來。」掩不住熱烈的歡欣,他捕捉住她後撤的身子。

  斂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困在他涼涼的懷裡發窘。

  蘭析如她所願地帶她進房,把握賴在暖暖被窩裡的第三類情敵拎下床扔出門外,俯在她的耳畔呢喃,「孤男寡女休息的方式有很多。」

  粉紅色的炸彈在斂影的臉上炸開。

  「什……什麼?」正好與他寒涼的體溫相反,斂影渾身高熱燥燙,侷促不安地瑟縮著肩頭,想避開吹拂在耳際又酥又麻的熱氣。

  蘭析含笑欣賞她嬌羞艷麗的臉龐,還想再多逗她一會兒,胸口如遭重擊猛地一窒,站不住地朝她身上傾。

  「蘭析?」他的重量突然壓過來,差點把她撲倒,她還以為他真想做什麼。

  他無法開口,咬緊牙根等著這一波痛苦褪去。

  斂影也發覺不對,他的身子抖得好厲害也更冰涼了,在她耳邊換氣的聲音好大,像喘不過氣來。

  「是風寒的關係嗎?你哪兒不舒服?」她伸長兩手環抱支撐著他不倒下,著急的搖著他問。

  「只是老毛病,我躺一會兒。」踩著蹣跚的步伐,他靠著她的支持走至床邊躺下,替自己點了幾個穴緩和胸口的痛。

  「我……」斂影站在床邊,看不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頻咬著唇。

  「陪我。」他拉著她的手讓她靠近,再稍加用力,斂影便倒在他的身上。

  斂影手足無措地趴在他的胸前,聽著他一聲比一聲急的呼吸,她想不起半分尷尬,只知道自己的心為他縮得緊緊的,也陪著他一塊兒難受,好希望她能夠為他分擔一點。

  「你能治好你的老毛病嗎?」他的氣息漸回復正常後,她柔順地倚在他的胸前問。

  蘭析猶豫了一會兒。

  「能……」若說不能,對他倚賴極深的她,怕又是一陣恐慌難寧吧!

  「太好了。」她慶幸地放下心中大石。

  「若我治不了我自己呢?」他撫著她的發,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斂影抬起頭,「那麼我睜開雙眼也沒有意義。」世上無他,她何需雙眼?她要看的,只是他而已。

  蘭析的臉上寫滿詫愕,整個人被她肯定的語氣定住。

  「你……只是想看我?」為了他,她要放棄其它的人事物?見不見他竟對她有這麼重要?

  「是的,我只想看你,因為我曾經對自己許過一個承諾。」她毫不猶疑地承認。

  「承諾?」

  「在我第一次使用水鏡時,我見過現在的你。」她的小手悄悄爬上他的臉龐。

  想來也己有十年了,許下那個承諾時,她還懵懂未知、方逢失明浩劫。十年來,她常反覆回溯自己許下了什麼承諾,並且知道,她要信守自己的承諾。

  蘭析屏著氣息,靜候她的下文。

  「我告訴自己,假如我真有能睜開眼的一天,我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我在水鏡裡見著的第一個人。在我最驚惶無助時,是他讓我安定下心,是他讓我有勇氣在黑暗裡等待,我要見的人,只有他。」那個在月中身後背著巨弓的男子,他有一雙溫和而細長的眼,月光瑩瑩的臉龐是她黑暗中的明燈。而那名男子,現在已走出她的記憶,真實的來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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