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愛霍飛卿:如果,她會因此而幸福:如果,她心真的沒有他;他願意就這麼繼續保持沉默。
但在這些為樂芬設想的那麼多如果之中,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有離開他的—天,也不願去想像他會有不能再偷偷愛她的一天,他甚至不敢去知道,當她再也不在他的身邊,那會是怎樣的世界?
側首凝望著那張強迫自己擠出笑容的臉龐,尹書亞實在不忍將那笑意中的苦意看得太清,更不想把他那份素來在人前刻意隱藏的傷心,瞧得那麼分明。
同情的大掌撥了撥他的發,「笑不出來就別勉強自己了。」
「其實,只要她覺得幸福,我就很滿足了……」用什麼形式、什麼身份留在她的身邊並不重要,她能不能明白也不要緊,一切都好、都可以,只要她快樂,他可以看不見自己。
尹書亞沉沉一歎,順手點了根煙,看陣陣白煙旋繞在昏暗的燈光下。
「有沒有想過要放棄?」既然他認為往前走只是一條死路,他就不曾想過要轉過身嗎?
「想過。」唐律頹然地垂下頭,「但……我走不開,走不出來。」
這些年來,在放不放手之間,他始終無法明白地做出個決定,想用他人忘了樂芬,卻總會在他人身上發現他在尋找她的身影,想離她離得遠遠的,卻又會依依戀戀得跨不出腳步。
漸漸的,他發現自己在等待,等待一線屬於他的曙光,或是等待她與霍飛卿戀情告吹,而他這等待的第三者終有入侵的空間,無論是愚昧的,也無論是否是卑劣的,他想等,就是想站在她的身邊等卜去,即使她都已經和霍飛卿敲定了訂婚日,也決定好婚期了也一樣。
他只是不希望,他的夢這麼早就得結束,而等待,是他延長這夢境的唯一方法,他並不想醒來,至少在她婚禮上的鐘聲敲碎它之前,他還不想醒來。
「我總是告訴自己,也許等到親眼看她披上白紗的那一刻,我就會放棄,我就願意死心……」他將臉龐深深埋進手心,自指縫間流洩出沙啞低暗的聲音,「但,天曉得,我不知有多麼感謝這場車禍,因為,老天又再次把她留在我身邊久一點。」
「再這樣下去,你只會更痛苦。」尹書亞用力地將煙按熄,煙灰缸微弱的星火,很快就在黑暗中黯然熄滅。
微弱的低喃,像是想說服他自己,「雖然現在還不行,但我知道,有天……我一定可以從他們面前走開,只要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再多一點點就好,那麼到時候,我們三個人就一定可以……可以找到每個人都想要的幸福……」
站起身的尹書亞拍拍他的頭,「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走至門邊時,一手撫上大門的尹書亞回首看了看一個人孤坐在吧檯的唐律,看他仰首飲盡杯中酒,任記憶拌著心痛,一同滾落了喉,杯中那種酸苦的滋味,或許,只有藏在暗處裹的人才懂。
太為他人著想的傻瓜……
詭譎的光芒忽地在尹書亞的眼中一閃而過,快步閃身至門外的他,掏出懷中的手機並撥了一串號碼。
「文蔚嗎?有件事想拜託你。」
奇跡不會因傻傻等待而出現的。
或許沒有人告訴過唐律,天堂並不足只有純白色的守護天使,雖然說,這麼做是有點對不起那個霍飛卿,但,天堂,就是有他這種壞心眼的黑色丘比特。
※ ※ ※
「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你。」
扛著醉得不省人事的唐律來到樂芬家門前,臉不紅氣不喘的尹書亞,在樂芬打開大門時對她露出歉然的笑意。
「這是怎麼回事?」原本猶帶七分睡意的樂芬,瞌睡蟲霎時全被尹書亞肩頭上那個眼熟的男人給趕跑。
尹書亞伸手拍拍肩上的醉漢,「他似乎沒帶鑰匙,所以我只好把他扔來你家。」
「怎麼會醉成這樣?」才靠上前,她就嗅到—股濃濃的酒味,令她的眼眉間隨即換上了擔憂的神色。
「可能是心情好吧,所以在下班後他就多喝了幾杯。」尹書亞邊說邊走進廳內把肩上的醉鬼給放倒在沙發上。
跟在後頭的樂芬,不語地打量著唐律那張睡臉,再緩緩地,把視線栘至尹書亞那張企圖粉飾些什麼的笑臉上。
不可能,唐律心情好絕對不會喝酒,他唯有在心情極度惡劣時才會選擇買醉,而這個尹書亞,他今夜對她的態度也著實異常了些,往常不是看到她就擺著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嗎?她是何德何能才讓他的態度全然改觀?
「那個……」在她探索的目光下,尹書亞聰明地選擇裡迴避政策,笑咪咪地指了指睡熟的唐律,「我該把他丟在哪個房間?」
「啊?」她連忙回神,不好意思的指向樓梯上方,「不好意思,麻煩樓上那間。」
再次將唐律抗上肩的尹書亞,在來到樓上她指定的房間時揚了揚眉,打量了過於女性化的擺設半晌,頓時覺得唐律的暗戀之路……其實也沒有那麼絕望。
「他明天要是宿醉的話,叫他不必來上班,就留在家好好睡一覺。」將唐律放在她的床上後,他伸手揉揉自己的膀子,「我看他這陣子太累了,老撐著也不好。」
「嗯。」樂芬不解地看他將繫在腰上的塑膠袋解下,在小桌上倒出一堆還沾著夜露的白色小花。
「這是他在路上強迫我替他摘的。」被迫當採花賊的尹書亞,在心中暗暗發誓下次再也不灌唐律酒,「他說你很喜歡這種花。」這個唐律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先尾在他耳邊胡言亂語地喊了一堆的茉莉花,接著就在他的車上鬧著,說什麼都非要他去公園偷摘些茉莉花來,還好夜深人稀沒行人看到,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就毀在那個酒鬼身上。
她微微泛紅了臉,「不好意思……」
「我先走了,他就麻煩你了。」他擺擺手,功成身退地往門口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