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少商以堅毅的眼神告訴他﹕「這不會影響我們之間。」「雖是不會﹐可是她總有一天會回去天堂不是嗎﹖不然她坐在高處望著天是為了什麼﹖」魏北海見他如此固執﹐不得不出口將他敲醒。
「她在看回家的路﹖」他驀然覺得寒冷。
「即使是迷途﹐一旦她想起了回家的路﹐她仍舊不會駐留人間。」魏北海別過臉不忍地說﹐他的話消失在風中後烙印至聶少商的心頭。
「為什麼﹖」聶少商按住他的雙肩極力地搖晃﹐用盡氣力的想否認。
「你不是研究過什麼是天使嗎﹖天使是神的使徒﹐他們服侍於神﹐各有職責、使命﹐當神召喚她回去時﹐你收不回來的感情又該怎麼辦﹖」魏北海緊握著拳頭強迫自己說出口。
聶少商的心凍住了﹐像陷在陰暗又潮濕的深坑裡﹐再也跳動不了。
「醒醒吧﹐只要她是天使﹐那代表……她永遠無法屬於你。」魏北海艱澀無比的再度啟口﹐抖瑟的話語將他重重打落地獄。
靈魂被撕裂的聲音劃過聶少商的耳際﹐他臉色蒼白﹐如遭重擊﹐腳步踉蹌的退至陽台邊緣﹐兩手緊捉住欄杆努力地支撐著自已。
其實他知道羽衣愛接近天空的原因﹐他也瞭解羽衣想回家的渴望﹐但甜蜜的相處告訴他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那一直存在並會來臨的事實﹐他不希望羽衣太快揭開謎底﹐使她必須在他和天堂之間做選擇﹐面臨兩難。但他不明白﹐他只想完整地為她釋放愛情﹐為什麼卻不能擁有一份無懼無疑的愛﹖在混亂複雜的思緒裡﹐古人曾說過的一句話﹐使他心底的沉痛更增添一分──「獨莫憑欄﹐天澤浩漫﹐別時容易相遇難。」連上天也要與他爭奪﹐為什麼他不能擁有一名愛他的天使﹖------------------
第六章
羽衣披著長長的被單﹐赤腳走過黑暗的客廳﹐推開通往陽台的落地窗。在一片盈滿月華的平台上﹐聶少商正躺在池邊的躺椅裡﹐望著月亮冥想。
她站在池的另一端﹐隔著蓮、荷及芙蓉等花朵注視他﹐烏黑的長髮在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聶少商在想換個姿勢時﹐意外的發現她的存在。「你不是睡了﹖」「找不到你﹐我睡不著。」缺少了暖源﹐冰冷的床畔無法使她入睡。
聶少商癡迷地看著她美好聖潔的模樣﹐此時此刻的她如臨水顧盼的天仙﹐花朵也要在她的美姿下相形失色。
羽衣低下頭看著水裡的倒影﹐「一個晚上你都很沉默﹐有什麼事困擾著你﹖」「你今天從屋頂下來後也很少說話。」聶少商情了清思緒﹐也對她投出相同的問題。
「我想﹐或許是因為我們都有心事﹐一直擱在心中﹐所以才都會睡不著。」她沿著池岸來到他面前﹐長長的被單被拖在身後。
「今晚月色這麼美﹐我們談談好嗎﹖」他讓出了躺椅的空間﹐伸出手邀請她。
「好。」羽衣將被單交給他﹐躺在他懷裡枕著他的肩窩回道。
「女士優先。」他拉好被單覆住他們倆﹐感受著兩人密密貼合的親近。
「你……還記得你朋友看我的眼神嗎﹖」她猶豫地問。
「你說北海﹖」「不管是你的朋友或是其它人﹐在他們眼裡我並不是普通人。」能夠這般接納她的人也只有他了﹐這個世界的人們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看待她呢﹖「所以﹖」「我永遠無法與你站在相同的一端﹐離開研究所後我才曉得﹐這個世界不會接納我的。」她沒忘記魏北海眼中的懼怕﹐只因為她的外表、因為她與世人的不相同。
聶少商低頭吻著她被夜風吹涼的唇瓣﹐「你在別人眼中是如何並不重要﹐你在我心底的樣子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你就是你﹐與普通人不相同又如何﹖對我來說﹐你是與我站在同一個地方、獨一無二的女人﹐是我的天使。」「你會這麼想是因為愛情左右了你的思考﹐因為你不想讓我傷心。」羽衣用手指畫著他溫暖的唇。
「不是這樣的﹐你換個角度想﹐你的朋友呢﹖他們把你當成異類嗎﹖」他輾轉吻著她蔥王般的手指。
羽衣搖頭﹐「他們不會。」「為什麼﹖他們也被愛情左右了嗎﹖」他抵著她的手心輕笑著。
「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很特殊﹐而且他們是我的朋友。」他們與她是站在同一個起點進而相知相惜的。
「每個人都有他們不平凡且特殊的一面﹐也許是外表又或許是內在﹐雖不是每個人都能顯現出來﹐但我們都是用最真的一面來面對自已﹐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生存﹐如果這世上的每個人都相同﹐那麼世界豈不是太無趣了﹖」「話雖沒錯﹐可是我寧願和其它的人一樣﹐少些不平凡。」她情願像個普通的小女人待在他的身邊。
「你有沒有想過﹐就是因為你的不平凡才能促使你我相遇﹖」他雖是這般說﹐心頭的暗影卻讓他不得不去想﹐也就是因為她的不凡﹐他才必須承受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她的恐懼。
「沒錯。」羽衣窩在他的懷裡笑了。
「你只要做你自己﹐沒有必要跟每個人都一樣﹐我愛的只是你﹐你不是其它的人。」
每當他能夠像這般擁著她時﹐他便會忘了她的來歷、她的與眾不同﹐在他心中他們只是一對相愛的伴侶﹐而她不是天使。
「這樣的我能令你愛、令你快樂﹖」她攀緊他問。
「愛情哪有那麼多規則﹖當然能。」若能有遵守奉行的法則﹐那翻騰在情海裡的人們不都要照著前人的足跡前進﹐照本宣科﹖而他又怎麼會愛上一名喚作天使的人兒﹖「既然如此﹐為什麼在你的眼底除了快樂之外還藏有許多的憂傷﹖」他的胸膛裡有著感傷的情緒﹐它告訴她﹐他的憂傷遠比快樂還要多。
聶少商環抱著她坐正身子﹐看著月下的蓮荷回道﹕「花無百日紅﹐我怕我的快樂無法持續到永久。」「為什麼不能﹖」羽衣覺得他的胸懷變得僵硬﹐不禁抬起頭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